葉清暖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夢。

  夢境裏，有一個結實的胸膛托住她的身體。

  他抱著她，急促的在她耳畔喚她的名字。

  “清暖……葉清暖……”

  她的身體像是空的，裏麵不斷的回蕩著他呼喚的回音。

  然而眼皮沉重，喉嚨發不出聲音。

  她隻能感覺到自己被他架起，整個人都處於騰空的狀態，再後來……

  平坦躺下的她，鼻腔好像被什麽東西堵住，她無法順暢的呼吸，緊接著有一隻手捏住她的鼻子，以及一雙柔軟的唇覆上她的嘴唇。

  為她進行人工呼吸後，一雙交疊的手壓在她的胸口，數次胸外按壓後，接著為她進行人工呼吸，如此周而複始。

  直到，她在恢複順暢的自主呼吸後徹底暈過去。

  ……

  消毒水味在空氣中彌漫。

  當葉清暖緩緩的睜開眼皮，刺眼的白熾燈光讓她的視界恍惚。

  纖長的睫毛剛分開，未等她完全恢複意識，耳畔就響起安甯和霍念安的聲音。

  “清暖！！”

  “暖暖——”

  兩個人的呼喚，使得葉清暖越來越清醒。

  視線慢慢緩和，她看見自己的上方掛著輸液袋，四周的環境潔白一片。

  她在醫院。

  “嗚，清暖，你可嚇死我了！”安甯紅了眼眶，在旁邊抱怨道，“我就說讓你別去赴約，果然和那家子牽扯上聯係，就沒好事……”

  霍念安也跟著抹眼淚，附和道：“暖暖，我好擔心你。”

  經由安甯的提醒，葉清暖慢慢回憶起失去意識前的畫麵——她和葉家三口在餐廳吃飯，後來發生爆炸。

  李淑紅和葉依戀被堵在安全通道門口，她折返回去找葉仁光，最後被困包廂內。

  意識到這一點，葉清暖的雙眸激動的閃爍。

  她坐起身的同時，問道：“她們人呢？怎麽樣？”

  伴隨著她的動彈，葉清暖感覺到身體一陣酸疼，讓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嘶……”

  病房內，隻有她一張病床。

  陪在她身邊的，是安甯和霍念安。

  葉清暖緊張的看著安甯，等待她的回答。

  隻見安甯回避著她的視線，說：“都被救出來了……”

  這個回答，讓葉清暖稍稍鬆口氣，可她立馬又察覺到安甯的語氣不對。

  她蹙眉，追問道：“具體情況呢？”

  “……”安甯垂下眼瞼，聲音小了幾度，“你媽和你妹，被趕到的消防員找到時，已經有著不同程度的燒傷，現在還在做手術……”

  可見，葉依戀沒能突破那道門，直到最後消防員趕到才將她們救離。

  “那我爸呢？”

  葉清暖問，心想他和她待在一起，她現在安然無恙，他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大事。

  不曾想，安甯低下腦袋，聲音越來越小。

  “送到醫院的時候，你爸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醫生判定他死於窒息……”

  當安甯的話音落入耳裏，葉清暖的大腦在頃刻間一片空白。

  “沒有了生命體征”和“死於窒息”幾個字，猶如一塊塊巨石從天而降，把她砸得暈頭轉向。

  葉清暖不敢置信的抬頭，眼底不知不覺的漫上一層霧氣。

  她艱難的開口，對安甯確認道：“你……你說……什麽？”

  葉清暖的聲音不受控製的顫抖。

  安甯的臉色變得沉重，她不情願的重複一遍，“你爸死了。”

  一陣暈眩襲向葉清暖。

  “怎……怎……怎麽……可能……”葉清暖哆嗦著，全身冰冷刺骨，“怎麽可能……他……他……在哪裏……”

  安甯低眸，無力的說：“停屍間。”

  這三個字帶著極具的恐懼和絕望。

  葉清暖無法相信，她直接伸手拔掉了受傷的輸液針，甚至顧不上穿鞋，直接朝著門口走去。

  身體變得不受控製，她踉蹌著腳步，幾次險些摔倒。

  “清暖，你去哪……”

  安甯見狀，正欲上前攙扶，在門口的葉清暖撞上一個結實的胸膛。

  趕來的霍雲嘯和葉清暖撞了一個滿懷。

  當她跌倒，霍雲嘯連忙彎腰攙扶，“清暖……”

  他喚她，雙手抵上她的肩膀時，正欲扶起她，隻見抬起頭的葉清暖已經淚流滿麵。

  醒來的她，頭發亂糟糟，皮膚上還留有黑灰色的灰漬。

  葉清暖前所未有的狼狽。

  隨著她的眼淚落下，她髒汙的臉上留下兩條清晰的淚痕。

  霍雲嘯蹙眉。

  不等他說話，隻聽葉清暖說：“安甯說……安甯說……我爸他……我爸他……”

  葉清暖的情緒不受控的激動。

  接下去的那幾個字，她怎麽也說不出口。

  霍雲嘯了然，他重重的歎息一聲，語氣凝重的說：“是真的，他不幸遇難身亡。”

  當他的話音落下，葉清暖的身體徹底疲軟，她無力的癱坐在地上。

  世界，仿佛在頃刻間翻天覆地。

  葉清暖難以接受。

  幾個小時之前，他還是鮮活的生命，結果現在卻告訴她——他死了。

  晚餐時的畫麵還清晰的存在記憶裏。

  葉仁光說：“清暖啊，你拿你手機我們一起拍張合照唄？說起來我們一家人都沒怎麽一起拍過照。清暖，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麻煩你。”

  他沒臉沒皮的笑容還曆曆在目，結果他說的最後一次……真的成了最後一次。

  “怎麽會這樣……”

  葉清暖難以接受這樣的變故。

  她的情緒無法控製的崩潰，眼淚更是決堤般湧落。

  在她身邊的霍雲嘯，看著葉清暖難過哭泣的樣子，他也跟著不是滋味。

  他將她摟在懷裏，一下下的拍著她的後背安撫道：“哭吧，哭出來會好受一些。”

  霍雲嘯說著，抱著她說：“我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讓他安心的走……”

  酸澀的淚，不停的滾落。

  前所未有的痛苦，彌漫在葉清暖身體的每一處細胞。

  即便他們沒有實際的血緣關係，盡管他們的關係不像親密的一家人，可他是一條鮮活的生命，是在她的人生中留有記號的一個人物。

  可現在，那個記號被無情抹去。

  葉仁光死了。

  他在一場蓄意為之的大火中失去生命，從此，天上多了一顆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