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那個女孩

  宋希言帶著陸雲湛來到了她位於嵐市的酒店套房內。

  整個套房共有三間臥室，外加書房、衣帽間、浴室、廚房、會客廳等。

  除了休息用的臥室之外，宋希言將另外一間臥室改造成了冥想室，榻榻米的床墊被取走，隻剩下一層席墊鋪在那兒。

  上一次，陸雲湛便是在這裏接受精神檢查。

  和之前一樣，宋希言為陸雲湛取來了懶人沙發，讓他以舒服放鬆的姿勢躺好。

  她則關上了門窗，拉起遮光窗簾，讓臥室陷入完全的黑暗。

  而後點燃了她獨家秘製的香薰，環繞在陸雲湛的兩米之外，每點燃一個，空氣中便會多幾分淡淡的鬆木香。

  陸雲湛已躺在懶人沙發上，他閉上眼睛，情緒隨之放鬆，緊繃的神經也跟著鬆懈。

  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鬆木香。

  這種香唯和國獨有，全世界隻有那個國家產的鬆木，具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待到宋希言將數個香薰瓶點燃，漆黑的冥想室內搖曳著點點燭火，釋放著微弱的光。

  宋希言而後滅掉點火器，從邊上的檀木盒裏取出一串以鬆木為原料的手串，中間還嵌了幾顆南非寶石，兩者結合碰撞下，能夠散發特殊的磁場。

  跪坐在陸雲湛的身邊後，宋希言將手串架在手中，一顆一顆的數著。

  安靜的環境裏，隻剩下鬆木和寶石被撥動的聲音，外加空氣中彌漫著的鬆木香味，讓人十分放鬆。

  十五分鍾過去。

  已將手串來回撥動十幾遍的宋希言停下動作。

  她看向陸雲湛，觀察他此刻的反應——閉著眼睛的他，皮膚在昏黃的環境下是自然的小麥色，光線的陰影將他的五官凸顯。

  棱角分明的臉，往日裏冷冽的氣息在此時被如數收斂，難得的顯露著柔情。

  隻有在這時候，她才有機會見到他最柔和的一麵。

  瞧見他臉上留下的深淺不一的傷口，可見和人起過衝突、打完架。

  雖尋常時分的陸雲湛冷冽孤傲，但他在犯病期間總是格外血氣方剛，有著一股往日裏沒有的霸氣和粗蠻，充滿男性荷爾蒙的味道。

  在外人看來，也許那樣瘋狂的陸雲湛有些可怕，但在宋希言眼裏——他任何模樣，都是她喜歡的樣子。

  確定陸雲湛已處於半夢半醒間的被催眠狀態，宋希言輕輕的歎息。

  而後，她貼近他，聲音輕柔的問：“今天，回到了什麽時候呢？眼前，都有些什麽東西？”

  她的詢問聲落下，陸雲湛閉著的眼睛微微睜開。

  然而，他看到的環境並非昏暗，而是明亮的戶外，青草盈盈，藍天無雲。

  “十……歲？”

  陸雲湛不敢確定的開口，敘述起他眼前浮現的一切。

  ……

  因陸雲湛的精神分裂症主要病因是童年時的綁架留下的心裏陰影。

  為了斬草除根將他的病症痊愈，除了宋昀南對他進行藥物上的治療外，宋希言主要負責心理上的治愈。

  她潛心研究多年，才有了如今的這番體係。

  每一次見麵，她都會給陸雲湛進行半催眠，讓他“回到過去”，讓他以第三方的角度去敘述當年的那些場景。

  唯有正視過去的事，才能讓他從痛苦的深淵中掙脫出來。

  經過宋希言的多年努力，陸雲湛已有不少改觀，比如對他第一次被綁架時尿褲子的事，宋希言告訴他這並不丟人，是所有人都會有的正常反應。

  更何況，當時的他隻是一個六歲的小孩。

  許多陸雲湛執拗的回憶，都被宋希言一點點的扭轉、糾正觀念，讓他慢慢放下。

  “他被塞進車子帶走。”

  陸雲湛繼續敘述著他看到的場景，語氣從原先的平靜，轉而變得激動了幾分。

  見狀，宋希言將她握著手串的手，覆在陸雲湛的手上。

  她安慰他，“他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

  陸雲湛的情緒得以安撫，他微蹙著眉，說：“他被綁在廢舊的廠房裏，隻有他一個人……”

  “那些綁匪在外麵喝酒……”

  陸雲湛痛苦的描述著，眉頭始終緊緊的皺起，他動搖著，像是想從這令他痛苦的環境中抽離出來。

  他搖著頭，表情難受。

  直到——

  “她出現了。”

  說出這四個字時，陸雲湛臉上痛苦的表情頓時消散。

  瞧見他的唇角逐漸浮現笑意，這讓宋希言感到意外——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半催眠狀態下的陸雲湛，露出笑容。

  “誰？誰出現了？”她問。

  陸雲湛保持著笑意，原先局促不安的情緒，在此時得以緩解。

  “那個女孩。”

  女孩？

  宋希言蹙眉，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哪個女孩？”

  “她看到了他，偷偷的從窗口爬了進去……”

  陸雲湛繼續描述著，神情又轉而變得緊張，“快一點，不然要被人發現了！”

  旁聽的宋希言，因陸雲湛的變化也跟著緊張起來。

  她迫切的等待下文。

  隻見陸雲湛又陷入沉默，神情顯露的癡迷、沉醉，像是在享受這次的回憶畫麵。

  “別走……”

  陸雲湛不受控製的伸手，像是在挽回。

  “怎麽了？”宋希言緊張的問他，“發生什麽事了？”

  “別走，別丟下我。”

  陸雲湛用懇請的語氣哀求道。

  他並沒有理會宋希言，隻是繼續回應著場景裏的那個女孩，“好，我等你回來，一定……要回來啊……”

  陸雲湛的神情迫切卻又無奈，那抬起的手也隨之緩緩落下。

  而後，他像是睡著了一樣，疲軟的癱倒在沙發上，再沒有任何動作。

  “雲湛？”宋希言試探的喚他。

  陸雲湛沒有回應。

  見狀，宋希言深吸了一口氣，隻好放棄繼續。

  她起身，將周遭的香薰如數滅去，又拉開了窗簾，打開門窗通風。

  室內恢複明亮，鬆木香也逐漸消失，但躺著的陸雲湛依舊沒有醒來。

  瞧見他臉上那分明的傷口，宋希言拿來了醫藥箱。

  她準備為他處理傷口，可才剛剛拿出酒精棉，正在為他清理消毒時，感受到刺痛的陸雲湛驚醒過來。

  當他睜開眼的那一刻，近在咫尺的宋希言分明感受到他的眼底帶著迫切和憧憬。

  直到，他看清她的麵容。

  他眼底的神情被失落取而代之。

  瞧見宋希言正在為自己處理臉上的傷口，陸雲湛條件反射的打開她的手。

  他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語氣疏離的對宋希言說：“別做多餘的事。”

  “……”他的話音落下，宋希言拿著藥物的手尷尬的僵在空中。

  想微笑以對，但怎麽都擠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