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從天上來！

  雙眼睜大，西鄉隆盛盯著眼前的這個明人。一時間居然說不出話來。良久才開口說話道。

  “你們是明人？”

  “是的！”

  “你們怎麽從“飛鯨”的肚子裏鑽出來了？”

  “飛鯨？”

  “這是飛機。”

  至少在這一瞬間，朱明忠似乎明白了歐洲人在美洲、非洲等地見到土著人時的優勢感了，就像現在，看著那些日本人身上的盔甲、刀箭以及鐵炮，他總有一種時空的錯覺——又一次穿越了。

  不是又一次穿越，而是持續近兩百年的閉關鎖國和大明的刻意封鎖，讓這個國家的一切仍然都停留在兩百年前，他們仍然過著極為原始的生活。

  “飛機……”

  “就是可以飛到天空的機器！”

  盯著那頭“飛鯨”，西鄉隆盛整個人隻覺得的一陣頭暈目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但是他相信，至少在這一瞬間，他看到了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這個世界完全顛覆了他對一切的認識。

  “明國人……”

  就在西鄉處於前所未有的驚駭中的時候，一旁的鬆下看著這些明國人的時候，目光卻發生了一些變化，如果說先前還曾因為“未知”而驚恐的話，那麽現在，在知道這些人的身份之後，他反而沒有那麽恐懼了，就在他心生異念的瞬間，朱明忠同樣覺察到了他的異樣，於是他的左手隨意打了個手勢。

  在機艙裏的駕駛員注意到他的手勢後，立即拿著對話機說道。

  “投彈！”

  “明白！”

  在打出手勢的同時，朱明忠看著眼前的這兩個人說道。

  “我們因為故障隻能迫降在貴地，卻遭到你們的無禮襲擊，但是我們並不想報複你們，不過……”

  話未說完，朱明忠就聽到了炸彈落下時與空氣摩擦的聲響，然後對他們的說道。

  “你們必須要明白，如果你們再敢發起攻擊，我保證大明的怒火會將薩摩以及整個日本夷為平地！”

  幾乎是在他話聲落下的瞬間，伴隨著尖銳的嘯聲，伴隨著一聲巨響和劇烈的爆炸，在數百米外的山上升騰起一個巨大煙柱。在爆炸中，山腰間一片樹林被夷為平地。

  盡管相隔甚遠，但西鄉與鬆下兩人仍然感覺到一陣前所未來的震撼，這種震撼並不是因為炸彈的威力，而是因為這種讓他們無從抗拒的力量，這種來自空中的力量是人力無法抗衡的。

  看著他們麵色煞白的模樣，朱明忠冷笑著，他的目光也很冰冷。

  “不要懷疑大明所擁有的力量，像這樣的飛機，大明有數千架之多，隻要我們願意，隨時都可以把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夷為平地！”

  這是赤果果的威脅！

  就是威脅！

  甚至於如果不是因為無法說服海軍那邊的話，他更希望海軍把炸彈投在城中，從而展示實力，但是，海軍那邊卻不願意那麽幹，他們的理由很簡單——不能轟炸平民。當然原因有很多方麵，最根本的原因是日本人還沒有造成更大的威脅，他們認為采用有限的武力，仍然可以保證迫降人員的安全，等等……

  不過，即便是如此，有這麽一枚炮彈落下來，再加上先前飛機用機槍掃射打倒的一地碎肉，就足以威懾這些日本人，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了。

  瞧著那一地碎肉，朱明忠的內心倒是有些感歎，或許，這就是原始對科學的必然吧。

  原始與的野蠻！

  當哥倫布抵達美洲的時候，土著人看到他們時是什麽感覺？

  當大明的探險船隊發現“南方大陸”時，土著人麵對火銃、刀劍，是什麽感覺？

  這一切，朱明忠都不曾感受過，即便是他們用盡言語去描述那一切，不身體經曆也無法體會到對方的震驚，而現在，在這種文明與野蠻的撞擊之中，朱明忠感受到了對方的震驚，感受到了這些日本人的麵對現代科技時的恐懼，當然這種恐懼是因為它帶來的死亡，帶來的殺傷。

  在這一瞬間，朱明忠似乎明白了，為什麽歐洲人當年可以征服那麽多的區域，甚至就連桀驁不馴的日本人，在黑船來襲後，也會全身心的投入到“脫亞入歐”的“偉業”之中，原因無它，是因為死亡！

  是因為他們用科技的力量給土著人帶來的死亡，是這些直觀的死亡征服了他們，讓他們從內心深處對歐洲人產生了畏懼。

  畏威而不懷德！

  這就是土著人的最大特點，從這一點上來說，無論是日本人也好，美洲的土著人也罷，甚至就連非洲的黑人，大抵上都是如此。

  所以，隻需要立威既可，就像現在，朱明忠相信自己已經達到了這個目的，畢竟，在所有人的眼中，他都看到了畏懼，這種畏懼是因為麵對死亡時的——絕望。

  絕望！

  不要說是西鄉、鬆下這樣的小人物，甚至就連同薩摩摩藩主島津齊彬，抬頭看著空中盤旋的飛機時，內心深處同樣也是一陣陣的無奈，置身於院中的他，抬起頭看著天空，默默的說道。

  “為什麽，明國人都把這樣的鋼鐵大鳥送上了天空，而我們卻對這一切都一無所知呢？”

  “這恐怕還要問長崎的風聞驛，按他們的說法，似乎明國並沒有什麽變化，也就是在南洋多了一些殖民地而已。”

  作為藩士的計也鞠身回答道。

  “可是，這一切都是來自於明國水手的風說，他們說什麽，都是他們說給我們聽的，可是事實上呢？我們根本就不知道日本之外發生了什麽變化，就像它……”

  看著天空中已經盤旋了好一會的飛機，島津齊彬感歎道。

  “早在幾十年前，我們就知道有“飛鯨”的存在，甚至於我們還知道海上“巨鯨”，可是那些水手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們，有飛機的存在，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海上的“巨鯨”，很有可能也是明國的巨船吧。”

  藩主的話，讓計也陷入了沉默，所謂的“飛鯨”現在已經知道了，至於“巨鯨”或者說“浮城”，都是漁民們出海打魚的時候，看到海上的“怪物”，一些沒有帆也可以在海上快速移動的怪物。

  過去在很多人看來，似乎這一切都是海上的怪物以及空中的怪物，但是現在看起來，那裏是怪物，分明就是明國的飛機和巨船，這一切都證明了什麽呢？

  “一百年前，當時就有人說，已經幾十年都見不到荷蘭人了，當時很多人覺得這沒有什麽，似乎他們不見了對於日本來說是好事，可是從那之後，我們就再也沒有接觸過蘭學，至於明國……”

  沉默了片刻，島津齊彬的目光再一次投向空中，此時那架飛機已經離開了，在此之前，他已經下令給那些明國人送去食物、酒水，現實的殘酷提醒著他應該做什麽。

  甚至他都有些慶幸，那枚炸彈不是投在城中，而是在山上。否則的話，不知會死多少人，不知多少建築會被夷為平地。

  “其實，我們距離明國那麽近，他們就在硫球，可是我們卻和他們沒有任何直接的接觸，我們根本就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模樣，所有的一切都是明國告訴我們的……”

  是明國告訴我們的！

  在此之前，島津齊彬的腦海中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是現在當他看到了飛機之後，他知道，明國告訴他們的世界，並不是真實的。

  “藩主，您是說，他們可能是故意告訴我們一個虛假的世界？”

  計也疑惑道。

  “他們為什麽這麽做呢？”

  “這重要嗎？”

  島津齊彬先是反問，然後他又說道。

  “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他們已經把飛機帶到了我們的麵前。”

  所思所想的隻剩下一個問題——外麵的世界到底是什麽樣子的！

  至於明國告訴他的那個世界，是否真實，已經不再重要，最為重要的是，天上的飛機在那裏飛行著，在大海上，也有像浮島一樣的巨輪。

  “你說，從天上往下看的話，會是什麽模樣？”

  仰望著天空，島津齊彬的語氣中充滿某種期盼，他的眼光甚至顯得有些狂熱，並不僅僅隻是因為飛機，而是因為他突然發現，這個世界與他想象的截然不同，一個全新的世界，已經在他的麵前展現了。

  “我想，一定會非常有壯觀吧！”

  每一個人都對天空充滿了向往，那怕就是對於島津齊彬來說，同樣也是如此，即便是他剛剛被教訓過，即便是他可以從城牆上用望遠鏡看到的那個巨大的彈坑，但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感覺到，一個新的世界已經向他，向日本敞開了，甚至就在這一瞬間，麵對著這前所未有的衝擊時，他的腦海中所感受到的除了恐懼與敬畏之外，更多的是一種渴望，對外部世界的渴望。

  “我們應該派一些人，和明國人接觸一下，我想，也許我們可以從他們那裏知道，外麵的世界，到底是什麽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