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注定 (求支持,求月票)
作者:無語的命運      更新:2020-03-17 20:30      字數:4277
  天下就像一盤棋局。

  這盤棋對於絕大多數普通人來說,他們甚至都沒有資格成為棋盤上的棋子,普通人往往隻是隨波逐流。於那些操心著家國大事的達官顯貴們不同,普通人所關心的無非就是一日三餐,操心的也隻是個人的生計。

  各國國君的到來,盡管表麵上看似讓南天門像是過節似的,置身於一場盛會之中,但實際上,對於市場並沒有絲毫的促進,非但沒有讓市場熱鬧,反倒讓有些市場的生意比往日裏難做許多。

  “哎呀,這街也不知道,要封到什麽時候。”

  坐在掛著“南北國貨”的店鋪裏,王安東忍不住抱怨了起來,打從官府封了路,不讓馬車隨便進出,店前的文德街生意就大不如從前,因為馬車不能進文德街,所以各地客商這幾天也就很少再來這裏,再加上南洋飯店那座最好的飯店現在不對外營業,直接導致許多客商轉住其它飯店,這些都對文德街的生意產生了影響。

  “東家,雖說這幾天生意受到影響,可皇上和幾個大王同時來南天門,而且都住在南洋飯店,不說別的,單就是沾著的這皇氣,都是幾輩子也修不來的……”

  擦著櫃台的王自德這邊話音剛落,那邊王安東就說道。

  “你小子忘了,咱們是徽州人,和別人不一樣,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歲,往外一丟。別人能耗得起,咱們可耗不起,“出門三根繩,萬事不求人”,那繩子到底是用來捆銀子,還是上吊的,可都靠你是不是勤快,要是不勤快的話,你娘給你的那三根繩,可就得上吊了……”

  訓斥著侄子的時候,王安東語重心長的說道。

  “那繩子,你叔我不想用,更不想你用,知道不!”

  就在他這麽叮囑著的時候,那邊有一個客人走了進來,王安東立即熱情的招呼著客人,現在送上門的客人,可比往日少多了。

  “客官,您老裏請,您別瞧小店這門市不大,可是東西卻齊全,南北國貨,應有盡有,吃的、用的、穿的,隻要是您老要的,在我這都能置辦齊,那怕是店裏沒有的,隻要是國貨,隻要您說個名字來,我這也能給您置辦齊了。”

  幾乎是在這人進來的瞬間,王安東就相信這人肯定是做大買賣的,別的不說,單就是整個人的氣勢,看著都和旁人不一樣,要是能拉到這個人的生意,那肯定是大買賣。

  瞧著熱情的掌櫃,原本隻是想在那幾個大王商量事情的時候,出來閑逛一下的朱明忠,聽他的口音像是南直隸那邊的人,便笑著問道。

  “聽口音,你是南直隸人士吧。”

  “哎喲,您老也是南直隸的?小的徽州人,不知您老是……”

  “京畿人,算起來,也算是南直隸的,”

  與店主聊著的時候,朱明忠指著他們家的招牌問道。

  “南北國貨……掌櫃的你這店名倒也有些奇怪,為什麽叫“國貨”?”

  對於“國貨”這個詞,朱明忠倒是有著極為深刻的印象,畢竟,在另一個時空中,“國貨”於國人有著極為特殊的情感,曾幾何時,“國貨”在特殊的時代裏,給國人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甚至直到二十一世紀,“國貨”也因為特殊的含義而成為愛國的象征,而也正是在一代代國貨製造者們的努力下,到了二十一世紀一零年代,國貨真正成為了國人的驕傲。

  但是在這個時空,怎麽會有“國貨”這個名詞呢?

  呃……

  客人的問題,讓王安東一愣,瞬間,他就明白了,這位爺不是南洋本地的商人,而是從內地過來。

  “呃,這個怎麽說呢,這國貨,說的就是國朝的貨,南洋這邊把南洋貨稱為土貨,大明呢,是國朝,那大明的東西,自然也就是國貨了。您老說是不是這個理?”

  呃……這個解釋,確實也在理。在疑惑得到解答的時候,朱明忠同樣也從他的回答中,感覺到了時代的變化。

  想著招牌那兩個字,想到在另一個時空中,“國貨”給予國人諸多情感記憶,那種讓人心憂,讓人驕傲自的回憶,隻有“國貨”曾給予過國人。但是在這個時代它們卻被賦予了另一種特殊的意義。

  時代的變化,總讓人感歎,就像腳下的這片土地一樣,在另一個時空中,這裏盡管生活著數百萬炎黃子孫,但是那又怎麽樣呢?這裏屬於另一個國家,甚至就連這裏的人們,對於祖地也沒有太多的感情。

  國朝……

  未來,這裏的人們,還會記得他們的祖地,還會記得母國嗎?

  盡管朱明忠一直試圖用文化、經濟等各方麵的助力,去維持諸夏與大明之間的聯係,並且試圖把這一紐帶永遠的持續下去,但是現在,他卻又有些懷疑,懷疑自己當初的決定。

  什麽樣的紐帶可以永遠的維持下去呢?

  推動南美殖民地起義的不是其它人,正是土生白人,他們為什麽會背棄西班牙?為什麽要背棄自己的母國?

  諸如此類的念頭在腦海中浮現的時候,他的腦海中同樣浮現出了,在另一個時空中,在抗戰期間,那些前赴後繼,不惜犧牲性命的華僑,對於他們中的許多人來說,母邦隻是一個遙遠的,存在於父輩、祖輩言語中的地方,但是他們卻甘願為之犧牲一切。

  “我們的文化,就是我們民族的靈魂,我們的教育機關,就是我們民族的文化堡壘。”,想到另一個時空中,馬來的華僑們艱難維持著海外唯一的華語教育體係時的呐喊。

  朱明忠略微點了點頭。文化是連接大明與諸夏的紐帶,隻要這個紐帶存在著,那麽,他們永遠都不會背棄母邦,對於他們來說,母邦永遠都是令他們驕傲和令人向往的。

  “國朝……”

  這個稱呼不同於“天朝”,但卻也表露了這裏的人們某種心聲,尤其是諸夏百姓的心聲,或許他們是桂國人、秦國人、周國人、晉國人,但是於他們的心中還有一個“國朝”,就是他們的母邦、祖地。

  看到客人沉默了好一會,王安東於是就試探著問道。

  “先生是從國朝過來的?是想來這裏進貨?米糧?果幹?木材?先生,別看小號規模不大,可要是先生想要買的這些貨,小人都能給您找著合適的貨主,畢竟小人已經在這裏做了十六年的買賣,要是您信得過在下,在下肯定能給您找到比官行價格更低的供貨……”

  思緒被打斷的朱明忠看著不斷向自己推銷著各種商品的店鋪掌櫃,突然對他的話產生了興趣,便笑著問道。

  “比官行價格更低?這麽說怕是不對吧,這官行按道理來說,應該是價格更公允才是啊。”

  所謂的“官行”,其實產東是官府的商行,而是大商行,因為最初南洋米的大規模采購都是由官府出麵,為了便於供貨,特意委派了多家大商行於南洋代理貿易,久而久之也就行成了所謂的“官行”,他們專門從事與內地的米糧貿易,而現在他們的貿易範圍又從米糧擴大到木材等各個方麵。

  “嘿嘿,先生,瞧您說,官行怎麽可能有公允,國朝為了方麵,往往都是把一國的米糧,都交給幾家官行去做,可官行也是要掙錢的,開始的時候,官行為了做生意,確實也算公允,南洋各地的米商也願意把米糧賣給他們,可是後來時間長了,這米糧幾乎都由官行收購、包銷以後,他們一邊在這邊打壓糧穀的購價,一邊抬高糧穀的售價,從中間賺差價,這樣一來。先生,說實話,如果你繞開官行的話,一石米,最多隻要五錢銀子,比官行便宜兩錢左右。”

  石米七錢,盡管這些年南洋米的價格已經翻了一番有餘,但即便是如此,仍然比內地米便宜一些。

  “兩錢……你是說,米商官行加了兩錢銀子?”

  朱明忠的眉頭一跳,語氣中流露出一些不滿。商人溢價也屬於正常,但是一下加了那麽多,卻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何止兩錢啊,他們買的時候,還會再壓上一些,官行收米最多隻劃到四錢,這些年,南洋米的價格看起來是漲了,可實際上,銀子都落到了官行的手裏了,老百姓,可沒有多少落到真正的實惠……”

  正擦著櫃台的王自德忍不住抱怨道。

  “這一家四百畝水田,一年最多也就有一千多石米,瞧著不少吧,可這幾百畝水田,總得有人種吧,誰家裏沒有十來個奴婢,養這些奴婢一個就要幾百石米糧,還要給他們買衣裳幹啥的,到最後能賣個四五百石米就算不錯了,可四五百十米,頂破天,也就賣個二百兩銀子,再扣扣稅啥的,落手裏的也就幾十兩銀子,那些官行一轉手,乖乖,一大家子累死累活的,還沒他掙的多,這銀子,差不多都讓他們給掙了……”

  侄子抱怨著的時候,王安東也跟著忍不住說道。

  “可不就是這樣,現在諸夏的國人,瞧著風光,住著大宅子,有奴婢伺候、有奴婢種田,其實也就是表麵上風光,頂多也就日子過的寬鬆一點,銀子全都讓官行給掙完了,至於他們,一個個的卻連忙抱怨也不敢抱怨……”

  “他們敢抱怨嘛,官行要是發了狠,吩咐一句,不從他那收穀子,到時候,他的穀子賣不出去,一家子那麽多嘴,怎麽養活,總不能光吃米吧。”

  “可不就是這樣,頂多也就是私下裏賣些米糧罷了……”

  “私下裏?怎麽,難不成官行還能不準他們賣糧不成?”

  朱明忠的語氣變越來越冰冷,他沒有想到官行居然變成了這副模樣,更沒有想到官行壟斷下的米商體係,已經變成了某種壓榨,某種類似於殖民者對殖民地的壓榨。

  “就是不準啊!”

  王自德哼了哼。

  “他們就是不準,你能怎麽得了他們?”

  “不準?難道就不可以報官嗎?還有沒有王法。”

  聽到官行不準百姓賣糧,朱明忠的語氣已經變得有些惱火了。

  “哎喲,先生,你真以為這裏是大明啊,這裏是南洋,和國朝不一樣的,那些個官行,行東有幾個不是達官顯貴,各國的大王、王臣有幾個不是官行的行東,他們又豈會管那些個官行,更何況,他們是和你定合同啊,不賣給他們米糧可以,他們到時候,會告上官府,到時候,吃虧的還是你啊,這諸夏啊……”

  嘴裏這麽念叨著,王安東搖頭長歎道。

  “到底還不是國朝啊,和國朝總是不一樣,哎,”

  這樣的一聲歎息之後,王安東的神情顯得有些無奈。

  “反正在這裏就是這樣。沒有法子的事。”

  麵對無法改變的事實。人們往往隻能選擇默默的接受就像這裏的人們一樣,他們或許有很多不滿,但是,在無力改變的時候。接受,是他們唯一的選擇。

  感受著王安東語氣中的無奈和不滿,朱明忠的心裏所感受到的更多的是憤怒。

  曾幾何時,在他看了這裏就像是一片世外桃源。這裏的人們生活應該比內地更加的幸福。

  但是現在看來。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什麽所謂的世外桃源,和任何一個地方一樣,但那些權貴們失去了監督,他們立即就會開始魚肉百姓。

  這幾乎是恒古不變的真理。現在他們隻適合那些商人勾結在一起。用看似合法的手段去篡奪財富。

  但是隨著時間的繼續,他們會變得越來越膨脹。最終他們會變得越來越貪婪,魚肉百姓他們會習以為常。最終它們的貪婪將會摧毀一切。

  同樣也會催生出歌命,就像史上任何一次起義一樣。官逼民反。這是一個緩慢的過程。

  而這個過程是怎麽發生的呢?就是從他們開始壓榨百姓那一天就已經注定了將來的一切。

  當他們把百姓思維壓榨對象的那天起。所有的一切就已經注定了。

  想到這朱明忠的內心中除了憤怒之外更多的是一種恐懼對未來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