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江山代有人才出(求支持,求月票)
作者:無語的命運      更新:2020-03-17 20:29      字數:4306
  大明鐵骨最新章節

  中都,府邸街,有一座青瓦紅牆的大宅,那大宅的院門上方鑲金木匾上醒然兩個大字“閣邸”。

  這裏就是內閣首輔大人的官邸所在,因為中都房價昂貴,所以朝臣大都可以申請廉價的公房官邸。而內閣大臣則享受額外的待遇,擁有專門的官邸,而“閣邸”就是首輔大臣的官邸。

  與平素不同的是,今天這官邸大門下懸著的燈變成了白色的喪燈,院門大開,門邊站著人也是披麻戴孝,門前的路上停著許多馬車。

  內閣首輔大臣家有人故去了。很快中都就傳來了,顧首輔的夫人昨夜去世了。

  上午九時許,先是從一隊軍警來到首輔官邸,如臨大敵似的在官邸內外戒備,又過了半個小時,數輛外表極普通的輕便馬車在一小隊騎兵的護衛下駛來了,馬車上帶有皇室的徽章。

  這是皇家的馬車,不用問,人們也知道這馬車上坐著的是什麽人,必定是陛下了,來的不僅僅隻有陛下,還有皇後鄭靈、皇貴妃石昭等人,畢竟她們與顧夫人是相識多年,這個時候,自然要過來拜祭。

  在朱明忠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顧炎武在兒子的攙扶下,已經走出了大門。胡須雪白的他看起來極為憔悴,“臣參見陛下、皇後、皇貴妃……”

  在得知陛下與皇後前來時,著實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寧人……”

  看著顧炎武像是一夜老去數歲的模樣,朱明忠扶著他,隻是拍了下他的手,然後便不再言語了,這個時候,言語的安慰並沒有絲毫意義。

  穿堂過院,來到靈堂中,入耳的是和尚念的經文聲,朱明忠的腳步沉重,心有所思的他,看著靈堂中的牌位,盡管朱明忠無法體會夫人去世後,顧炎武的悲痛,但是他卻想到在另一個時空中,顧炎武的幾度欲絕。他在妻子的靈位前痛哭祭拜,作詩雲“貞姑馬鬣在江村,送汝黃泉六歲孫。地下相逢告父姥,遺民猶有一人存。”……

  接過線香,想著那盡是遺民淚的首詩,朱明忠默默的念道。

  “顧夫人一路安走,地下告知先人,我大明已經中興……”

  拜祭過顧夫人之後,在顧炎武兒子顧衍生的引領下往後宅走去,路上顧衍生輕聲說道。

  “陛下,昨夜家母去世,家父實在是悲痛難忍,方才要上折請致仕還鄉,還請陛下恕罪……”

  顧炎武一生無子,顧衍生是他的嗣子,現在於刑部任職,除了這個嗣子之外,還有一個插曲就是多年前顧炎武最小的弟弟顧紓的兒子顧洪慎,生養了兩個兒子,分別取名世樞、世棠,顧紓考慮再三,決定將世樞作為顧炎武早殤的兒子顧詒穀嗣子,讓他伴隨嗣祖母也就是昨晚去世的王氏,無子而立孫,這也是顧炎武那首詩中的六歲孫的來曆。

  “嗯,朕知道!”

  朱明忠略點了下頭,昨天晚上那個奏折確實讓他嚇了一跳,顧炎武居然要致仕還鄉,可以想象這事對他的打擊。

  但問題是,現在朱明忠是不可能放他致仕還鄉的。內閣現在還離不開顧炎武。現在的內閣是首輔是顧炎武,另外有五個閣臣,他們是方以智,張煌言,朱大鹹和錢磊,還新增加的周培公。

  說來但凡是人才,總會顯露出來,就像周培公,當顧炎武舉薦他為江西巡撫時,朱明忠甚至都不知道,這個人已經在大明為官多年,沒曾想他在自己這邊也能夠引起內閣的注意,最後在權衡再三後,去年朱明忠才擬選他入閣,這人確實可堪大用,而且他還是清河書院畢業。當然還有姚啟聖,隻不過姚啟聖當年在李子淵覆滅後,傾省而降確實有功於大明。

  其實在過去的幾年間,許多因為辮子戲而熟悉的人物,紛紛進入朝中,這不能不讓朱明忠感歎著是金子無論在什麽地方都能發光,就像朱明忠從不曾想到,接任遼寧巡撫的居然會是李光地一樣。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

  麵對內閣閣臣們的老去,自然會有新一代的官員接替他們,而按朱明忠的計劃,顧炎武與方以智,他們年歲相仿,能力不分上下,無論是誰去世,其中一人都可為首輔,而朱大鹹、錢磊的能力就差了點很多,所以,他們之後,應該由張煌言接任首輔,而在這個過程中,會引入像周培公之樣的年青閣臣,這樣一代代的傳承,才能保證內閣的穩定。

  可現在顧炎武還不能走,因為朱明忠暫時還不想讓方以智接任首輔,那怕他已經69歲了。

  一邊是有心留,可另一邊是有心走,在書房中不過隻聊了一會,顧炎武就再一次提出了致仕。

  “陛下,昨夜內子去世,臣痛哭流涕之餘,思及近年來時常覺得兩目昏聵,略一操勞就身熱暈眩、心搖手顫,“七十懸車、古今通義”,臣虛齡已經七十歲了,懇請陛下允臣歸隱林下,舞鶴於升平之世,歌詩於泉亭之間,不也是盛世美談?”

  麵對顧炎武的請求,朱明忠笑著說道。

  “朕今日過來,是因為私誼,你倒說起這個來!寧人,你為我大明可謂是辛勞一生,甲申天變後,你懷遺民之誌十數載,如此忠貞不渝,朕豈能不知?再後你身為輔臣,操勞國事十數載,於我大明輔臣之中,也是異數了。雖說非軍功不封爵,自開國以來,可朕心裏有數,去年朕曾對太子說道,他日朕若去世,你是配享太廟的功臣,哪有入祀元勳歸田養老的?”

  說罷朱明忠揮手說道。

  “此事不要再提了。”

  按國朝曆代的規矩,當朝君主過世後,繼任君主的在位其間,應當在進入太廟的先朝君主旁邊指定功臣配享。在曆史上許多正值壯年的皇帝,為了表示對大臣的寵信,往往會提前指下某位大臣將來配享太廟,這是對大臣的恩澤。

  “陛下皇恩浩蕩,臣焉能不知?”

  偷瞟了陛下一眼,見陛下神色如何,顧炎武語氣堅定的說道。

  “宋朝和我朝配享太廟的臣子也有乞休得允的。”

  “不然。”

  看了顧炎武一眼,朱明忠笑著說道。

  “若是七十歲一定懸車致仕,為何還有八十杖朝之典?況且還有武侯“鞠躬盡瘁,死而後己”又為了什麽呢?”

  本來,君臣之間的答對到了這個地步,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再說下去了,這個時候,作為臣子的隻需要謝恩就行了。而去意已決的顧炎武,聽到陛下把自己比了孔明,頓時覺得不敢承受,遂起身揖禮道。

  “陛下,武侯受任於軍旅,臣有幸優遊於太平盛世,二者似乎不可同日而語。”

  認真看著顧炎武,朱明忠搖頭說道。

  “不對,這天下何時太平過?那建奴還占著西域,正枕戈待旦國準備再犯我大明!況且既然身任天下之重,又豈能以“太平”借口自逃安逸?況且朕舍不得你去,你難道就忍心辭朕而去?”

  說罷朱明忠直視顧炎武不言語。

  君恩深似海!

  換成其它人,這個時候無論如何都必要謝恩,可顧炎武卻搖頭苦歎道。

  “陛下,非是臣不知報效君恩,隻是,臣去意已決了!”

  顧炎武的回答,讓朱明忠一愣,他沒要想到對方居然這麽固執,盡管有些不悅,可看著顧炎武已盡為白色的發須,這些年,他確實是太過操勞了。

  “朕實在是舍不得你走!”

  偏著頭想了想,朱明忠點頭說道。

  “可,既然你去意已決,朕若是再一意強留,卻顯得朕的不是了,罷了,罷了。”

  看著顧炎武,朱明忠常歎口氣,然後說道。

  “不過,你既然要走,朕的這閣臣裏就少了一人,在走之前,可有合適的人選,推薦一位入閣?”

  薦人入閣,這是閣臣的責任,對此,顧炎武也沒有拒絕,早就已經考慮好人選的他,先思索片刻,而後才說道。

  “刑部尚書李因篤、禮部尚書朱彝尊、東北總督姚啟聖,都可以作為入閣的人選。”

  見陛下沉默不語,顧炎武又說道。

  “不過姚啟聖曾事清,事逆,雖有才,卻不宜出任閣臣,嗯,李因篤、朱彝尊兩人皆可入閣,不過臣傾向於李因篤入閣。”

  “哦?”

  朱明忠看著顧炎武,笑了笑,

  “為何是他?”

  “陛下,臣之所以推薦李因篤入閣,並非是因為臣與其是故交,而是因為他的祖籍和現籍。”

  甲申時李因篤不過才13歲,深感亡國之痛,立誌反清複明。18歲時,他告別故裏,出外遊學時與顧炎武、傅青主、屈大鈞等人結為至交,後來以布衣官至刑部尚書,也是因為他不曾考取過功名甲申時尚幼,再後來,就沒有科舉了。“自有名士以來,以布衣聳動四方,未有如公之盛也”。說得就是他李因篤。

  “說來聽聽!”

  “李因篤的先世是山西洪洞人,後遷移關中,定居富平東鄉,他祖籍山西,現籍陝西,而我朝中,已經多年不見山陝重臣了!”

  顧炎武的這番話,讓朱明忠略點下頭,他能聽出其話中的意思。

  “朕對山陝之人絕無偏見!”

  清算晉商、陝西移民,很多人都覺得身為皇帝的他對山陝有偏見,可實際上從來沒有。

  “臣知道,可是天下人不知道!”

  想了想,朱明忠點頭說道。

  “那李因篤入閣後,刑部尚書,應該由誰負責?”

  陛下這邊剛問,那邊顧炎武便笑道。

  “這個人選,應該由新任的首輔擬選,然後同經內閣票選後交給陛下!”

  已經決定致仕的顧炎武,自然知道,自己應該在什麽地方點到為止,他可以推薦閣臣,但是部臣,還是交給下一任首輔吧。如此才能不若人嫌。

  朱明忠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於是便笑道。

  “你這是讓方以智施恩於人啊。”

  顧炎武忙說道。

  “所施之恩,皆出於上!”

  對於陛下提到方以智的時候,他同樣也不覺得意外,甚至他之所以決心致仕,正是因為知道方以智可以做好這一切。

  略點點頭,朱明忠又說道。

  “既然你已經決心致仕還鄉,那朕便不再挽留了,不過要再等一陣子,你老家的家宅破舊,需要重新修葺,這銀子戶部不方便出。你有大功於我大明,所以這銀子應該由朕出……”

  看了眼感激涕零的顧炎武,朱明忠說道。

  “這些年你確實是辛苦了,等到房子修好了再回去。至於閣臣的位置,就叫李因篤補上。這個事情,你先告訴他,待到回頭,朕再下旨。”

  看見陛下已經去遠,而顧炎武仍然長揖不起,方以智雙手挽起他說道。

  “陛下於賢弟恩澤,實非凡臣所能比啊。”

  顧炎武並沒說什麽,隻用手拍了拍他手背,片刻後才說道。

  “密之,我已經向陛下致仕了!”

  “啊!”

  驚訝的看著顧炎武,方以智的目中盡是不敢相信。

  “你這是……”

  “將來,國事就拜托密之了……”

  送走了方以智等人,已經疲憊不堪的顧炎武在兒子攙扶下坐在椅上,不勝疲累地長長歎息一聲,撫著前額上稀疏的白發,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異常蒼老深沉。

  “這些年,東奔西走三十餘載,現在,終於可以歇了一歇了……”

  顧衍生沒想到父親會說出這句話。思量片刻,盡管對於父親致仕有些不能理解,但是想到父親這些個的奔波與操勞,他便問道。

  “陛下同意了?”

  “嗯,”

  嗯了聲,顧炎武卻沒有再說話,眯縫著眼望著房頂,良久,隻粗重地透了一口氣。此時天已黃昏,天色晦暗樹影蕭索,一樓冷風透門而入,掀得牆上字畫不時作響,更顯得這屋中寂寞難耐。看著這空蕩蕩的屋子,顧炎武長歎口氣,他在心裏默默的說道。

  “好了,這下輕鬆了,待回老家後,為夫便好好陪你了……”

  說出這番話時,淚水又一次從他的目中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