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作者:無語的命運      更新:2020-03-17 20:28      字數:5293
  大明鐵骨最新章節

  (今天隻有一更,字數差了1000,明天補上,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歡迎大家加入小說群,一起討論劇情,再次感謝!)

  大清順治十七年,八月十五剛過。這天氣中還帶著些初秋裏餘熱,尤其是正午的時候,甚至還能聽到些許蟬鳴。不過這恐怕也是蟬兒最後的叫嚷了,再過些日子,這天氣定就會轉寒了。

  在江南省往湖廣的官道上,雖說現在地處明清控製可仍然有客商往來,甚至就是在那江麵上,雖有官府官兵的兵船攔截,可卻也有船隻往來,至於那些官兵也會睜隻眼睛閉隻眼睛,全是一副視若無睹的模樣。

  而這些船大抵上都是運鹽的鹽船。畢竟湖廣自古不產鹽,百姓的日常生活所需需要食鹽,而朝廷的官兵同樣也需要鹽。而對於湖廣的千萬百姓來說,淮鹽幾乎是他們唯一的選擇,至於川鹽,現在四川幾乎被屠盡,自然也就沒有所謂的川鹽了。也正因如此,這長江上往來的船隻才不至於為官兵阻斷。甚至雙方還頗有默契清軍不阻止鹽販的鹽船進入湖廣,明軍也不阻擋鹽船輸出,除此之外,雙方百姓間的貿易雖受到一些影響,可卻也不大,畢竟,開了鹽船的口子之後,自然的對其它的船,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

  水路上如此這般,陸路上同樣也是如此,甚至現如今這與江南省搭界的黃州府還特意設立了稅卡,專門收過往商旅的稅金。畢竟,對於官府來說,稅金才是最緊要的東西。

  雖說黃州沿江,按道理來說這商販首選水運,可是畢竟陸路同樣也有商販往來,而在官道的稅卡前依然擺出了一長溜的商隊,其中有運糧的、也有運鹽的,這會兒都是被堵在稅卡的關口,這稅關是新設的。這些走南闖北見慣了世麵的商販,這會無不是詫異的瞧著這關口,他們上次來的時候,這還沒有這道關口,怎麽這會又多了個關口?

  “這是咋的了?咋又多了個稅關?”

  “可不是,這咋之前都沒有啥風聲……”

  商販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詢問聲,和著拉車的牲口發出的嘶叫,隻使得這裏亂蓬蓬的,好不熱鬧,所有人被堵在了這個稅口。

  而守著守稅關的則是穿著朝廷的號衣,胸前寫著個“厘”的稅吏,他們或是提著刀,或是拿著纓槍,其中一個領頭向那些被堵在這裏的商販大聲叫喊道。

  “大家夥聽好了,現在亂賊作亂,朝廷為平亂寇,非得百般籌餉不可,知府大人為免加捐傷民,特於黃州試行“商捐”,但凡於我黃州過境的貨物,值百抽一,也就是抽取捐一厘,即是“厘捐”,“捐厘助餉”是我等百姓的本份,這邊排好隊,一個個的來!別擠!”

  “厘捐”是什麽捐?

  商販們不知道,至於什麽“捐厘助餉”是不是本份,他們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這捐輸是少不了的,瞧著那些稅吏腰間的大刀,手中的纓槍,一個個無不是垂頭喪氣的認了命。畢竟大清國的稅與大明那會不一樣,大明那稅若是把老百姓惹急了,老百姓會把稅卡給砸了,到時候百姓必定無過,而朝廷追究也隻是追究官府的責任,可大清國不同,若是他們敢衝卡的話,那邊的刀子不定就砍了過去。

  滅門的知縣是不假,可還有殺人的惡吏,這吏,再小,那也是朝廷,也是拿著殺人的旨意的,給你扣上頂亂民的帽子,便是被砍了頭,那也是白砍了!

  在商販們一邊哀聲歎的認命似的準備掏出銀子的時候,那邊又有稅官則向他們聲嘶力竭地吼喊道:

  “別擠!別擠!大家看好了,這米每石一兩五錢,大車每車十石,值百抽一也就是一錢五分!所有的貨價都在告示上寫著,值百抽一!快交錢,交了錢就放你們過去!”

  這邊稅吏不過隻是嚷了一聲,那邊立即有一個掌櫃模樣的男人往前擠了擠,看著告示大聲喊道:

  “官爺,這不對啊,這米價是市,不是商價,商價頂多也才一兩二錢啊,怎麽變成了一兩五錢!”

  其它的商人也紛紛看著那告示,這告示可真夠詳細的,柴米油鹽什麽的可以說是應有盡有,而且詳細羅列著各種商品的價格,而且特意標明了牛拉大車每車多少貨,需要交多少厘捐。而那些東西的價格無一例外的是市價,都是商販們賣給百姓的價格。

  而且不管車上是半車也好,一車也罷,都是按一車收稅,換句話來說,他們隻認車的大小和車上的貨物,至於其它一概不問。

  “可不是,這鹽貨我們進的時候那才是什麽價,那能按賣給百姓的價格收捐!”

  腰間別著刀的稅官朝他翻了翻白眼,像是看白癡似的看著他說道。

  “沒見識的主,這糧貨油貨鹽貨的抽厘,自然是按你們賣給百姓的價格,就像這鹽,你們恨不恨都要一斤賣到一百文錢來,你們從安慶買的時候,才多少錢一斤?就根白拾的一樣,若是按那個價抽厘,還抽個屁?這抽厘是什麽?就是抽的這個厘,若不然,那這老百姓種地,就按一畝地裏頭灑下去多少種子收稅得了,若是那樣,還收個屁稅,皇糧國稅天經地義,你們一個個的做了這麽多年的生意,可曾交過一分錢的稅,現如今朝廷正是用錢的時候,不找你們要找誰要去?甭廢話,趕緊的,交銀子……”

  這邊稅吏說的倒是義正辭嚴,可那模樣全是一副不交銀子就要殺人的模樣。

  “哎,交銀子、交銀子……”

  一個掌櫃模樣的商販,在掏出幾錢碎銀子的時候,忍不住說道。

  “這年月,隻要銀子,不要命都已經對得起咱了……”

  他那蒼涼沙啞的話聲雖不怎麽響,但似乎飄蕩在這稅卡裏,落在每一個人的耳朵裏,卻都沉甸甸的,這個時候,一種莫名的愁緒悄悄地籠罩了過來。可不就是這個道理,這年頭隻要銀子不要命,就已經對得起老百姓了。

  這稅卡的稅吏收著銀子,過往的商販盡管無奈,也隻能按令交稅,甚至就連扛著自家產出土貨的百姓,也被攔著要交稅,至於這稅為什麽交,要交多少,往往隻是憑著稅吏的說辭。

  百裏外的黃州城,深夜時顯得很是靜寂,這會街上壓根就不見什麽路人,打從那位新知府上任後,就立即貼出了告示,為避免匪盜作亂,入夜後百姓非急要事,一率不得外出,否則便以通匪計。

  雖說對這樣的霄禁百姓們委實不適應,可即便是三歲的娃娃也都知道,這大清國的官可謂是暴虐非常,打板子那不過隻是法外開恩,動輒殺人、重輒抄家誅連,這再不適應也得適應,於是這入了夜後,除非是家人得了急症,否則這城內完全是一片死寂模樣,那街道盡是一片漆黑。

  以至於整個城市都死氣沉沉的。不過在城中央的知府衙門前,燈籠高懸著,給這漆黑中帶來些許亮光,在知府衙門的後堂裏,微弱的燭火“突突”地燃著。

  穿著一身官袍的鞏成琪。這會已經在書房裏地坐了很久,他不時的翻看著桌上的文書,這都是各縣送來的文書,從他就任黃州知府後,可謂是終日不得閑,每日都會忙到深夜,不過今天似乎比過去更晚一些。不過現在他翻看的這些文書,大抵上都是之前已經看過的,顯然這已經忙完了,按理來說,應該去睡了,可今個他卻怎麽也睡不下,而是一直在書房裏等著。

  一旁站著的家奴盛宇努力忍著瞌睡,他手捂著嘴打了幾次哈欠後,實在是困的撐不住的他便開口勸說道。

  “主子,若不今個您老就先睡吧……這邊待到厘金局的文書送來了,到時候小的第一次時間給您送去的!”

  那鞏成琪隻是緩緩地搖了搖頭,仍舊沒有做聲。他的眉頭蹙成了一團,隻是偶爾抬頭,見門外沒有動靜,心底又遲疑了一下,又說道:

  “若不然你再去看看,看看局裏怎麽還沒有文書過來……”

  話隻說了一半,鞏成琪的手一擺,又說道:

  “這事急不得,不定那邊正在那裏盤算著,畢竟那麽多的稅卡,這一分一文的,總要一個個的算出來……”

  不用問,誰都能聽得成鞏成琪對這件事的重視,當奴才的自然也就不敢再開口說話。畢竟,誰都知道,主子這麽長時間可是一直等著厘金局算出帳來。

  “你先下去吧!”

  擺了擺手,示意盛宇下去,鞏成琪知道這奴才定也是困極了。

  遲疑了一會,盛宇連忙說道。

  “主子,也早些歇息吧,明兒還有公務哪。”

  鞏成琪隻是擺了下手,而盛宇也就不敢再做聲,然後便悄悄退下了。作為家奴的自然要有當家奴的自覺,主子平時仁義,可若是動起怒來,沒準也會打斷他的腿,這話不能多說。

  一手扶著頭,鞏成琪又獨自坐了好一會兒,突然起身看著窗外,然後低聲自言自語道:

  “鞏家曆代祖宗在上,今日在此虔誠禱告祖宗在天之靈,保佑成琪把此事辦成了,若是辦成此事,成琪必定會得朝廷重用、賞識,到時候,成琪便可光耀祖宗……”

  祈禱之後,鞏成琪又一次朝著窗外看去,想要看出窗外的動靜。那目光中盡是期待之色,完全是對未來的期待。

  “該不會出什麽事吧!”

  他這麽擔心著,心裏頭想著的全都是厘金局,想著的是厘金局開征一個月來到底征了多少銀子。

  在過去的一個月中,他從來過問過厘金局,盡管這厘金是他為了解決軍需用度不足而“發明”出來的,但是他卻故意裝作不關心,隻是等著一個月後的效果,他需要用事實向朝廷說話,邀功。也正因如此,他才會無法入睡,畢竟,這件事直接關係到他的將來,關係到他能不能成為朝廷的功臣。

  在鞏成琪看來,現在大清國之所以自鄭成功奪取江南以來一敗塗地,最後甚至連皇上也在山東裹足不前,除了初時達素兵敗,導致八旗精銳遭受重創之外,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錢糧的問題。清承明製,雖說入關之後屢有加捐,可是這戶部的收入是固定的,一年的剛入也就是銀兩千萬兩上下,主要來源於地丁錢糧;每年的支出也是固定的,近兩千萬兩,主要用於官俸兵餉。基本上就是量入為出,而由此所產生的一個最大弊端,就是不夠靈活,朝廷沒有絲毫積累,一旦遇到天災人、禍什麽的,如水災、旱災、蝗蟲、戰爭、瘟疫,政府的收入銳減,支出劇增,往往會引起財政危機。

  就像現在,江南省一丟,非但丟了幾百萬石漕糧,而且也丟了天下三成以上的稅賦,如此一來朝廷頓時便陷於無錢可用的窘境,畢竟這些年,西南每年用銀都不下千百萬兩,西南等地用兵早就把朝廷給掏空了。雖說當年入關後,靠著遇城屠城的暴虐,在中原占住了腳,屠城的同時也著實得了不少銀錢,盡管其中十之都進領兵大將和私人的口袋,可朝廷怎麽著也搜刮了幾千萬兩銀子,可這用兵十幾年,這些銀子早就已經用完了,甚至就是戶部銀庫裏的存銀也不過隻有不到五百萬兩。

  過去有江南的稅賦、漕糧時,有這五百萬兩作底,加之那會隻有西南兵事用銀最多,所以倒還不覺得的緊張,畢竟對於搜刮百姓,滿清可謂是頗有一套手腕,在這個時候,可沒有百姓敢拖欠官府的稅捐,那可是要殺頭甚至滅門的,可是現如今江南讓鄭成功奪走之後,大清國立即陷入了前所未未有的困境。

  戰爭最大的特點就是燒錢,其消耗之大遠超過人們的想象,清廷想要坐穩中原,在要西南用兵,要對江南用兵,再加上各地零散的義軍,可謂是花錢如流水。但是滿清的財入卻已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匱乏之中。

  這甚至已經影響順治的用兵他在山東是不是想南下,而是沒有銀子南下,朝廷甚至都沒有辦法給他籌備三個月的銀錢糧草。不過即便是如此,他“鎮壓海賊”的決心也沒有改變。

  先是從內務府的奴才那裏借銀,然後又從內務府“私房錢”中發給。與先前曆朝曆代的皇帝不同的是,順治動用皇家私產時可以說是毫不顧惜,甚至可以說毫不心疼。除了動用內務府的金器,將其融化典賣之外,戶部奏請將宮廷中多餘的銅器發出,以用來鑄造銅錢。對此,順治自然表示同意。

  對於皇上多次從內務府發銀的諭旨,使總管內務府的各位大臣們也是從疲於奔命到無能為力,到年初的時候,內務府終於向皇上了折子,現在內務府已經無銀可用了,存銀僅不過隻有萬餘兩,甚至就連皇家自己的開支,也給不出來了。

  到了這個時候,這位身在濟南“禦駕親征”的順治終於第一次知道,即便是朝廷也有財盡用窘的時候。雖說在接下來的半年間,朝廷到處羅掘,千般籌措,最後連借帶籌總算是共弄到了將近一千萬兩的銀子,供應前線,可這一千萬兩銀子往西南一灑,往山東一灑,大軍仍然沒有糧草開動,這親征依然不能成行。

  而到了這個時候,大清國實際上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戶部存銀僅隻有十幾萬兩,就連京官的俸銀這會也都發不出來了。至此,皇上再也沒有什麽招術了。

  沒有銀子,最直接的影響就是皇上領的二十萬京營兵,起初領兵馬南下時。錢糧供應尚算穩定,大軍行動倒也還算迅速,但隨後越來越少,到最後因為沒有糧草,隻得就地駐於山東、河南,然後諸營的將軍不得不想著法的籌集糧草,哪裏還有心思南下進剿?雖然有心南下,可最後也隻能按兵不動,即便是皇上也知道眼下這種情況,強行出兵隻有一個結果,就是重蹈達素的老路。

  問題的根子還是出在錢糧上,可是如果不收回江南省,這銀錢用度永遠都不夠,畢竟江南一地占天下之半,但現在江南在明軍的手下,朝廷自然不可能從那裏弄到一分一厘的銀子。

  對於這些,曾於兵部任職的鞏成琪自然再了解不過,他知道朝廷現在沒有銀子,同樣也知道,對於朝廷,對於皇上來說,隻要能夠弄到銀子,不論什麽法子他們都會采納,對皇上來說,弄到銀子的人,就是大清國的功臣。

  過去,在兵部的時候,他隻能於一旁看著,但是現在,作為黃州知府的他,卻能夠把一些想法推行起來,對於不甘心永遠當個奴才的鞏成琪來說,現在朝廷的用度不足,正是他的機會。

  現在他之所以如此焦急,正是因為,這厘金已經在黃州試行一個月了,現在,是看效果的時候了。

  “怎麽還沒來?”

  又一次鞏成琪朝著黑夜中看去,那雙眼睛甚至流露出些許忐忑不安的情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