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納森·克萊恩，露比稱他為“醜貨”，但大家都叫他稻草人。除了細長的肢體和刻意打扮成稻草人模樣的形象，能夠製造恐懼的毒氣也是他的象征。他是一個玩弄恐懼的高智商人物，然而締造這一切的稻草人卻並非無所畏懼。

  但就算露比明白如何用恐懼對抗恐懼的道理，在她單獨和此人對峙的時候，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先中招。

  “哦咳！你這……你這該死的……”

  血蝠被劇烈的刺激折磨得半跪在地上，她狠狠掐著自己的脖子，另一隻手捂著口鼻，以免吸入更多毒氣。

  “真遺憾蝙蝠俠和羅賓不在這裏，不過欣賞到你的慘狀也不錯，不分享點感想嗎？”稻草人得意地說道，折磨蝙蝠俠的崽子也夠滿足他的變態心理了。

  “呸！”

  她的回答是往稻草人臉上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原來剛才她咬破了嘴唇。

  “你這沒禮貌的臭丫頭！”

  稻草人惱怒地喊，抓起無力掙紮的少女往地上一砸，接著他開始急迫地撕扯她的製服。

  “對了，我記得你的製服能幫助你抵擋攻擊，可惜它還不夠完善，不足以抵抗我的毒氣！哈哈哈！”

  “輪不到你來羞辱我！你這醜貨！”

  血蝠怒喊，她的身上覆蓋電流，稻草人被彈飛出去，而她也就勢躺平在地麵上，盡可能給自己調整呼吸。

  冷靜點，血蝠，你可以的。別被低等的恐懼打敗了，要知道你可是個法師，你應當駕馭恐懼而不是被它控製！

  沒什麽能控製你……

  可血蝠不是夢中那個無所畏懼的少年，她的內心並非全無恐懼。

  世界變得扭曲猩紅，露比感到渾身麻痹躺在荒草中，她的腹部飛快形變，一隻怪物隨即破腹而出。

  “滾、滾開！”

  她痙攣地叫道，聲線的顫抖已經暴露了內心真實，她看著那隻奇形怪狀的外星怪物渾身沾著自己的血肉，往她胸口爬來。它發出尖銳地叫聲，鋒利的外骨骼尾巴如刀刃般刺入她的心髒。

  露比發不出聲音了，拚命呼吸著，抓緊身側幹枯的荒草瞪著那隻越發猙獰的怪物。

  不對！這是幻覺！她提醒自己，這是稻草人的恐懼毒氣！

  那時候布魯斯和迪克明明來救自己的。

  她看著血色的天空，終於有力氣攥住怪物的脖頸將它甩出去，緊接著一把火燒死了它。

  場麵急轉，露比發現自己身處那個吃人的地下室，而她麵前躺著的屍體身上還燃燒著自己的硫磺之火。鋒利通透的刀深入那人胸口，他被捅了七八刀，而放眼一眼這個空間裏的活物隻有自己。

  她殺了他。

  露比最恐懼的事情發生了，蝙蝠俠憤怒失望的身影赫然出現在眼前，即便她知道這是幻覺，可是她還是控製不住地發抖。

  “蝙蝠……”

  “你辜負了我的信任，你的本性就是邪惡、乖戾、不可教化。我已經受夠你的脾氣了。”

  “你果然更適合待在那條巷子裏，這麽多年來你從未表現過一點教養的樣子，你的所作所為從來沒有從那個粗鄙可笑的街頭混混裏脫離出來，你不配成為韋恩家的孩子。”

  “狹隘！自私！無理取鬧！”

  “我對你很失望！”

  鬼影咆哮著逼近她，熟悉的麵龐扭曲成可怖的形狀，恐懼和痛苦攫住她的心髒，她撐開胸口竭力呼吸，可迎麵而來的窒息感強大到她無力抵抗。

  “什麽，難道我該說抱歉嗎？”

  她驚惶地反駁，手腕一翻裝備好袖箭，睜大眼瞪著那些重重疊疊的影子。

  “你永遠都是這樣！你永遠都不能好好表達你的歉意，你的嘴巴除了用來傷人還能做什麽？”

  “我還能吃！我喜歡巧克力和熱可可，難道你要我從鼻子裏灌下去嗎？”

  血蝠用全部力量吼道，她另一隻手緊貼著的自己的身體，典型的保護姿態。

  “稻草人！如果你以為利用這種東西就能擊潰我，那你還是趕緊回家去繼續療養你那腐爛生蟲的稻草腦袋吧！”

  血蝠大喝道，一箭射穿了眼前蝙蝠俠的扭曲幻影，沒想到那麽容易就能解決。她聽到蝙蝠俠慘叫一聲，身形癱軟下去。

  眼前的一切光怪陸離似真似幻，她逐漸麻痹的思緒更加混亂……

  “瑪吉，你想殺了我嗎？我們好不容易成為家人。”

  羅賓站在她麵前，他穿著她幫忙設計的製服，神情是不熟悉的複雜。

  “孩子，我會帶你回家，再次。”布魯斯說道，朝她伸出了手，“我們回家吧。”

  露比驚惶地喊：“這是什麽新把戲？”

  “露比小姐，這身裙子很適合您。我想下周的禮儀課您不會忘記的，對吧？”阿福溫和地看著她，“畢竟您可是韋恩家唯一的小姐，我們的明珠。”

  “你下得去手嗎？孩子，你看看——你看你殺了這麽好的人們。”

  惡魔的低語把血蝠喚醒，她抬頭看到自己正把他們一個接一個從背後殺死，他們對她的信任卻成了她犯下罪孽的便利。

  “你殺了他！你這失控的惡魔！”

  “你這廢物，你控製不好自己的魔力為什麽還要參加夜巡？你以為你隻是想要離他們更近，事實上你不過是在謀殺！”

  血蝠驚叫道：“不，不，這隻是我的幻覺……”

  “他們不是，我們才是！”

  剩下的鬼影尖銳地笑著，他們化作血蝠熟悉的模樣，隻是渾身浴血，拖著殘缺不堪的身體朝她走來。

  “不！你們都是騙人的，走開！走開！”

  女孩退無可退，隻能被高大的鬼影逼得坐在地上，她抱著自己的身體，□□依然倔強地對準那些血肉模糊。

  “不！”

  “承認吧！你害怕失去，你害怕你自己！你內心的惡魔比現實更加可怕！”

  “我不會傷害他們，我隻會逃得遠遠的，我不會……”

  現實中血蝠的心跳已經達到了危險的程度，可她卻臉色蒼白，渾身虛弱。她似乎知道發生了什麽，卻難以掙脫，忽然她從腰間拔出蝙蝠鏢紮進自己的腿側，痛苦令她清醒了許多。

  可是恐懼的幻象依舊糾纏著她，她分不清真實和虛幻。

  血蝠扶著牆爬起來，瞥了一眼躺在一邊的稻草人，跌跌撞撞走過去在他身邊跪下，抬手按在他那張猙獰的臉上。

  電流覆蓋他的全身，而那張臉也因為黑閃電而嚴重變形，焦糊味彌散空中。

  幻覺中的人們也由背刺改為燒死，配合現實的焦糊味，顯得無比真實。

  “操，婊|子養的醜貨！不殺真是便宜了你！”

  血蝠罵道，這樣可以讓她好過一點，接著她顫抖著調試通訊器，可這在之前就被稻草人弄壞了，蝙蝠俠他們之所以沒有趕來，也正是因為通訊和定位都失效的緣故。

  她索性摔掉了那該死的通訊設備，喘了幾口氣，笑了起來：“今晚適合占星啊……早知道會這樣，應該多注意才對。”

  模糊中她看到一個男孩向自己跑來，那是個不認識的孩子。他是誰？這時候跑過來幹什麽？

  “血蝠，血蝠，你還好嗎？”

  他在她身邊蹲下，不知所措地看著她渙散的目光。

  “你是誰？”

  “我是提姆，還記得嗎？我是你們的粉絲。”

  “不記得。”

  “沒關係，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你看起來很不好。”

  “聯係警方，把這個地址告訴他們。然後把我拖到那該死的倉庫後麵去，我可不想讓他們看到我這副模樣。”

  血蝠沒有多說，吩咐他兩句就閉上了眼，提姆以為她昏迷了，沒想到下一秒她從地上一躍而起，把他狠壓在地上，在他回過神來時，脖子上已經抵著一支鋒利的短箭。

  “血蝠，你冷靜點！我不是你的敵人。”提姆扭過脖子喊道。

  血蝠眼光閃了閃，似乎想了起來，她慢慢垂下手，蜷縮成一團鑽進角落。

  “上帝啊，你流了好多血！”

  “聯係警察……”

  “我會的，但你也要得到治療。”

  提姆說完就把背包放下，裏麵塞著醫療包，他一麵給血蝠止血，一麵和她說話：“別昏迷，好嗎？保持清醒。你可是血蝠，Magic Girl，你可是蝙蝠俠的助手！”

  “我……不是……你走開。”

  “就是這樣，和我說話。”提姆其實也不知道究竟該怎麽辦，包紮得十分拙劣，但好歹還是止住了血，“在我幫你包紮好以後，我會離開的。”

  接著提姆開始電話給警局，報告這裏的位置。露比留了個心眼，不讓提姆接觸蝙蝠俠，但她知道隻要報告警方蝙蝠俠和羅賓就一定會知道。

  心裏的擔子放下一半，露比躺在地上盯著與警方交涉的男孩。

  “你是誰？”

  “我是提姆。”

  “你是誰？”

  “我是提姆。”

  “你是誰？”

  “我是提姆。”

  提姆和警方交涉時抽空回答道，他看著血蝠的呼吸逐漸平穩，她的身體在抵抗著恐懼毒素，精神忽然疲倦起來，她隻好不斷重複說話來保持意識清醒。但不知怎麽那個男孩也在說個不停，她心想他好吵。

  放下手機之後，提姆把血蝠從地上扶起來，帶著她往倉庫背後走去。她比他想象中要輕，實際上她不比他大多少，可她是哥譚夜晚的守護者之一。

  “你怎麽會找到這兒？”恢複一點理智的血蝠懷疑地問。

  提姆回答：“我看到了你和稻草人——當然我沒有跟蹤你，接著我發現你陷入了麻煩。”

  “哼，聰明的小子。但是離我遠一點，我會把你撕碎的。”

  “我知道，但我不能不救你。”

  “用不著。”

  “剛才可是我幫了你。”

  “用不著用不著！你走開！別靠近我！”

  當提姆意識到不對勁並拿起剪刀的瞬間，血蝠的袖箭已經抵在他的喉頭。

  幻覺中的金發女孩遍體鱗傷躺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裏，兩個傭人進來把她包裹在毯子裏運了出去。露比不顧一切地撲過去卻無能為力，那個女孩從毯子裏發出指責。

  如果她早一天逃出來，早一點趕到，米娜就不會是這個下場了。她本來可以阻止這場悲劇，可事實上她甚至沒有親手為米娜複仇。

  現在她在做些什麽？她殺死弗裏德了嗎？她讓有錢佬付出代價了嗎？她該死的跟隨蝙蝠俠夜巡，可她究竟做了什麽有意義的事情？

  提姆看著眼前的女孩，麵具和兜帽遮住她上半張臉，但鼻子、嘴唇和下頷依然清晰，她和蝙蝠俠一樣緊抿著唇，微微揚起下巴，雖然半躺著卻能用居高臨下的目光看著他。

  找到定位的蝙蝠俠和羅賓趕到，看到被血蝠拿武器抵著的男孩，先用蝙蝠鏢打偏了血蝠箭。鋒利的短箭擦傷男孩的胳膊，剪刀掉落在地上。

  血蝠忽然暴起，幽藍色火焰落在地上，立刻燃燒起來。蝙蝠俠一滾身抱起提姆就避開火勢，羅賓用鉤抓槍蕩到血蝠麵前，喝道：“血蝠！清醒一點！”

  “她中了恐懼毒氣，製服她。”

  羅賓明白了怎麽回事，雙腿在牆上一蹬，空中一翻避過大火，按在露比肩上就要把她摔到地上。

  血蝠的體術也不是白練，立刻俯下身子閃避，接著扭身抬手抓住他的披風，另一隻手握拳探入他懷中，把他擊退三兩米。好在羅賓的製服被露比本人改造過，大部分力道都卸去了，羅賓隻是後退幾步，緊接著很快製服了露比，給了她一針鎮定劑。

  而蝙蝠俠也帶著提姆逃離火海，血蝠箭仍在他的胳膊裏，男孩受到了驚嚇，但好歹還保持著最基本的鎮定。

  “你做得不錯，如果沒有你，今晚血蝠大概會比現在還要狼狽。太遜了，你不會脫粉吧？”羅賓抱起露比，開玩笑地說了一句。

  “她沒事嗎？”提姆捂著傷口問道，疼得直抽氣。

  迪克說道：“別擔心，我們會解決的。倒是你，你受傷了，我們得把你送去醫院。”

  提姆點點頭，聽從了安排。

  鎮定劑的效果持續時間不長，但足夠迪克把她帶回蝙蝠洞了，等露比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正被鎖鏈綁在魔法屋裏。

  布魯斯和迪克都在蝙蝠洞裏，她醒來以後，他們檢查了她的狀態。

  “指標良好，阿格幫助你消除了殘餘毒素。”布魯斯說道，幫她把鎖鏈解開。

  迪克問：“瑪吉，你現在感覺如何？”

  露比半天才回過神，緩慢地眨動了一下眼睛：“說真的，我不太好。提姆怎麽樣了？”

  “他現在在醫院，已經包紮過了。”

  迪克握住了她發冷的手，上一次感到這樣的冷意還是在A-032破腹而出的時候，他擔憂地看著露比，無言地安慰著她。

  溫度從迪克的手掌傳入露比的手心，她有種迫切想要提問的衝動。她是不是真的不可教化，她隻是個狹隘自私的孩子，布魯斯會失望嗎？

  迪克抱了抱她，露比格外脆弱地把臉埋在他的肚子上蹭了蹭，就像在蹭自己的大熊。熟悉的氣息讓她稍微寬慰了一點，但她依舊不安惶惑，她不明白這是怎麽了。

  “露比，在你的狀態回來以前，你還是看守蝙蝠洞吧。”

  布魯斯的話讓露比身體一僵，抱著迪克的手臂緊了又鬆。

  “布魯斯……”

  布魯斯堅持看著露比：“在我允許你重新參加夜巡之前。”

  露比明白自己在擔心什麽了。

  她參加夜巡隻會拖後腿罷了，她是在謀殺。

  迪克想要幫露比辯解兩句，但露比阻攔了他。她看著布魯斯幽幽的藍眼睛，無聲地點點頭。

  乖巧得反常。

  就算露比知道自己錯了，也不該這麽快就接受取消夜巡的懲罰。

  但她並沒有鬧騰，隻是啞啞地說了聲“我很抱歉”，低頭離開了蝙蝠洞。迪克想要跟上去，布魯斯卻攔住他：“讓她一個人待會兒。”

  少年的擔憂有如實質，男人卻終究沒再多言，隻是催促他立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