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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家莊約摸有兩百餘戶村民，百分之九十以上都姓王，畢竟大家屬於同宗，打斷骨頭連著筋，所以他們這兒除了摔跤之外，還有鄰裏和睦、尊老敬老的優良傳統。

  每年初一是王家莊最熱鬧的日子，在這一天，無論大人或者小孩都要穿上新衣服彼此串門，去給年長的老人拜年問安，此風俗據說流傳了上百年。

  早晨八點左右，王晉便已經完成四十分鍾慢跑、一組空擊、三組跳繩、五組俯臥撐、五組引體向上等常規訓練項目，累得滿頭汗水。新春十天假，他可不想變成個胖子回去啊。

  在經過隔壁胖叔家的時候，小小男孩栓柱戴著頂毛線帽左右張望，模樣似乎是在等人。這個弟弟的眼神頗為靈動，手裏還拿著香煙跟打火機。

  ——千萬別誤會，幾歲的栓柱小盆友沒啥壞毛病，隻是圖用香煙點炮仗方便。

  過年了，調皮的男孩子最愛玩兒炮仗，他們王家莊一帶大概有三種“火炮”標配。

  第一：摔炮。

  摔炮蠶豆大小，通體白色，用特殊的紙團包著，隻要往地下使勁一扔，就會發出“啪”的一聲，動靜雖大，但幾乎沒有危險性，最受年幼的孩子喜歡；

  第二：擦炮。

  擦炮長得像鞭炮但沒有引信，操作原理類似於火柴。它的一頭帶有易燃物質，把擦炮往包裝盒上的磷層使勁一擦，這東西就開始冒煙了，扔出去後估摸三五秒鍾便會爆炸。此物的“延時”功能妙用無窮，特別適合惡搞，討厭的熊孩子甚至會拿它去嚇唬人，捎帶手炸炸各種動物糞便……

  第三：普通鞭炮。

  鞭炮地球人應該都知道，不過這玩意沒有散著賣的，來源途徑要麽從整鞭上拆解，要麽從人家放過的炮花碎屑裏撿拾。當然了，隨著製造技術的提高，如今再想拾到“漏網之魚”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二哥，你來啊！”栓柱喊道。

  王晉走過去問道：“幹啥？”

  栓柱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舉起起雙手：“你幫我把這煙點著唄，我怕嘴裏會留下怪味兒。”

  王晉道：“我又不抽煙，嘴裏也會留味兒啊？”

  栓柱道：“咳，你反正沒有女朋友，無所謂。”

  王晉：“呃……小毛孩知道個屁？好像就跟你有女朋友似的！”

  某同學滿頭黑線，他從栓柱手裏接過裝備，把香煙屁股咬住，啪啪點燃，還使勁吸了一口吐掉。

  “好啦，拿去點炮仗吧，要注意安全。”

  栓柱沒有反應，臉上卻突然浮現惡作劇得逞般的古怪表情，接著撒腿就跑。

  王晉失笑道：“喂，你跑個啥……”

  此時，隻聽手中的煙支竟發出“嗤”的一聲，然後開始大量冒煙！臥槽！暗算啊！王晉嚇了一大跳，趕緊把那玩意扔得遠遠的！良久，香煙卻一直沒炸，反而漸漸熄滅了。

  王晉擦擦額頭上的冷汗，暴怒道：“栓柱，你給我站住，看我不抽死你……”

  ……

  從九點鍾起，王某換上新衣服，開始到處串門子給鄉親們拜年。

  新晉全國冠軍“駕臨”，小同學自然受到熱烈歡迎，吉祥話沒少聽、花生瓜子沒少拿，碰上年齡特別大的長輩，還能得到個紅包呢！當然啦，紅包隻是個意思而已，裏頭實際並沒有多少錢的。

  傍晚時分，王晉邁步往家走著，麵色比煤球還黑。打了三個小時撲克，沒有任何進項也就罷了，還悲慘地輸掉兩百多塊錢，他的心情相當差勁。

  王某不心疼錢，他隻是有氣兒沒處撒——剛剛村尾旺財家的老太爺無比神勇，八十多歲還大殺四方，打得三位下家完全沒有脾氣，紅包非但全額收回不講，還有許多額外的現金裝進口袋呢！老頭一高興便哈哈大笑，笑著笑著就不小心從袖子裏掉出了一張紅桃A……

  臥槽！神人啊！

  前輩，聽說您年輕時腿腳利索那陣兒闖蕩過江湖，可您也不能把絕招往小輩兒身上使吧？

  當時老頭非常無辜，非常淡定，“誰的撲克掉了？”

  好麽，幾個小夥麵麵相覷，直接敗退三千裏。想要退錢？門兒也沒有！想講道理？對不起，老頭的聽覺可以隨心情任意切換，時而靈敏時而沉悶……

  外頭風不大，雪卻下得很急。

  在過道屋外麵的牆角，王晉突然看見自己姐姐慌慌張張地藏起手機，還掠掠頭發，勉強裝出鎮定的模樣。

  他失笑道：“老姐，跟誰打電話呢？外頭多冷啊？”

  王雁清清嗓子：“沒，沒啥，同……同學而已。”

  王晉呲牙道：“小雁同誌，您從初中開始一說謊話就臉紅，藏著掖著有意義嗎？”

  王雁歎氣道：“好吧，我交代，是個男同學。”

  王晉道：“男同學？男同學有啥……不對，你談戀愛了？哈哈，我猜中了對嗎？”

  王雁慌道：“別！求你，千萬別跟爸媽講啊，我也沒耽誤學習……”

  老姐這個全鄉高考第一的聰明孩子，背負的壓力該有多大啊？

  王晉憐惜道：“嗨，姐姐啊，你學習都已經學傻啦。你現在二十一歲，今年夏天畢業就要踏入社會了，談個戀愛不挺正常嘛？來來來，手機有那男的照片沒？我給你參詳參詳，把把關！”

  王雁糾結道：“可以，不過你得保證不打小報告。”

  王晉道：“成交！”

  ——手機相冊裏，王雁和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孩子在草坪上互相依偎，兩個笑得極其甜蜜，那份兒恬靜和純粹簡直令人動容。

  “顧朝惜，老家在舜陽，年齡跟我一樣大，父母都是知識分子。他的脾氣很好，從不發火，功課很優秀，喜歡打籃球，也喜歡讀普希金……”

  普希金哪位？哥們兒隻知道金庸、古龍、臥龍生、柳殘陽。

  不知道為啥，看見從小在一起生活的姐姐和另外的陌生男子那麽親密，王某心裏忽然有些酸酸的。嗯，這還幸虧隻是弟弟，每一位父親目睹女兒這一幕，隻怕會更加五味雜陳的……

  王晉道：“挺好，長得很帥氣。”

  聽到弟弟誇獎男友，王雁笑得特別開心：“是吧，別人都這麽講。”

  王晉咳嗽道：“可大學的戀愛……貌似不靠譜啊？畢業了還能維持下去麽？”

  王雁板臉道：“胡說八道，我們倆不一樣。”

  王某趕緊轉移話題，拍拍自己的胸口說道：“姐啊，如果這小子膽敢欺負你，你就跟我說，弟弟保證把他揍得連他媽媽都認不出來！”

  王雁嗤笑道：“怎麽會？他的性格比你可溫和多啦……”

  老姐的愛情令線條粗黑的小王同學竟然產生了自憐情緒，他掏出手機，鬼使神差地溜到屋簷底下，對著那高掛的玉米棒子拍張照片兒，以彩信的形式發給秋荻姑娘。

  一一年初期，智能手機還沒有普及呢，就別提什麽更便捷的交友工具了。

  很快，那頭的短信發回來兩個字：王晉？

  哈哈哈！聰明！心有靈犀啊！

  王晉正想去上網查查唐代七言情詩，整幾句抒發一下心情，不料那頭又道：你很無聊，請別再來打擾我，否則的話，這個號碼我會立即停掉！

  晴天霹靂哦！王某瞬間眼角抽搐，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