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怎麽說？”葉妃頭一回聽到這樣的論點，之前她學習的都是要忍，要付出，就連主母都告訴她，必要的時候要給男人納妾，隻要男人的心還在自己身上，其他的都沒有什麽。

  而進宮之後，主母和母親更是每次見到她都會和她說，“後宮那種地方吃人不吐骨頭，說不準哪天就讓人算計了，帝王最是無情，就算是得到皇上的寵愛，也不要得意忘形，最好能夠全身而退。”

  她一直在忍，就算是心悅蘇以澤也從來沒有多說過一句，她和上上下下打好關係，和誰都不紅臉，就是怕因為自己連累到他人，她忍耐，她與人為善，誰也不知道她心中受了多少委屈，就連趙晴蘭，也是她強忍著趙晴蘭不理她的尷尬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現在，趙晴蘭竟然讓她不需要再忍，葉妃有點兒不知所措。

  “你忍耐，別人就會覺得理所應當，反而是那些沒事就會發一點小脾氣的得寵，不過也是要適可而止的。”葉妃是聰明人，趙晴蘭隻稍微提點兩句就已經足夠。

  “皇上駕到！”

  一聲尖利的聲音打破了趙晴蘭和葉妃談心的氛圍，葉妃還在回味剛剛趙晴蘭的話，聽到蘇以澤來了本能的起身行禮迎接，之後就一直呆愣愣的待著，和平時完全不像。

  蘇以澤疑惑的看了葉妃一眼，有些奇怪道，“皇貴妃可是給葉妃下降頭了，她怎麽好似失了靈魂呢？”

  “皇上說笑了，臣妾要是有下降頭的能力，皇上還以為能在這裏見到臣妾嗎？”趙晴蘭不急不緩慢吞吞的坐在桌邊，輕輕用手肘碰了碰葉妃，希望她能夠回神。

  “皇貴妃好生幽默，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可不是因為要走了，就連說話也風趣了兩分？”蘇以澤諷刺趙晴蘭，他明白，他無論如何苦苦哀求，趙晴蘭都是不會心軟的，倒不如按照他本身的氣性，原先就是為了趙晴蘭在壓製，這會兒倒是發泄出來了。

  葉妃才堪堪回神，剛好聽到這句話，看了看劍拔弩張的兩個人，也不好說些什麽，隻能躲在角落裏麵裝鵪鶉。她這般作為，對趙晴蘭來說自是無礙的，可蘇以澤是讓葉妃來做說客的，她一言不發，那還有什麽用。

  蘇以澤狠狠的瞪了葉妃好幾眼，葉妃都沒有反應，蘇以澤也隻能自己坐下，示意趙晴蘭給他斟茶。

  趙晴蘭沒有在這些小事上和他計較，親手捧了茶給他，“皇上也算是救了臣妾的性命，自然是當得起這一杯茶的，原先臣妾不懂事，因為皇上強擄了臣妾回來，一直耿耿於懷，可現在臣妾卻是想通了。”

  蘇以澤心頭有些欣喜湧上，想要和趙晴蘭說兩句溫軟的話，可話到嘴邊卻是生生的吞了下去，心中想著莫不是他對趙晴蘭不聞不問讓趙晴蘭有了危機感？更是端的十足的帝王範兒，衝趙晴蘭點點頭，接過了茶盞。

  “這茶還是上次賞你的吧，內務府有新的，到時候我讓人給你拿一些，也別說朕虧待了你。”蘇以澤品著茶盞，恩威並施，是治兵的好招數，這對趙晴蘭也用上了兵法，先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也不怕趙晴蘭尥蹶子。

  “皇上還是自己留著吧，不行給妹妹也好，臣妾的茶足夠了。”趙晴蘭頜首，溫溫柔柔的將邊上的沸水端起來，輕輕的墜入茶壺中，一股清香的味道傳了出來，她即使是溫柔的樣子也足夠清冷，拒人於千裏之外一般。

  蘇以澤聞著茶香，看葉妃的眼神就更加讚賞，趙晴蘭忽然有這樣的轉變，蘇以澤還沒有自戀到以為趙晴蘭僅僅是因為自己態度的變化，應當是葉妃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蘇以澤如是想著。

  “皇上今天來，不單單是為了喝茶的吧？”趙晴蘭心下了然，蘇以澤一定是在歐大人那裏問不出來具體的東西，這才沒有大張旗鼓的前來問罪，而是一副大爺做派，和之前她在青樓中見到的欲擒故縱一模一樣。

  “愛妃倒是聰慧，不過能夠喝到如此香茗，朕也無憾了。”蘇以澤笑了笑，拿起茶盞品了一口，十分享受的樣子，餘光卻在望著趙晴蘭臉上的表情，想看到一絲一毫的波動，可惜，趙晴蘭淡定的品茶，似乎蘇以澤的委婉的白白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影響。

  “愛妃難道還是想著要跟著離開？”蘇以澤心中有些奇怪，剛剛他下意識以為趙晴蘭被葉妃說服了，可看起來並不像是那麽回事，趙晴蘭客客氣氣的，倒像是要走了，之後不複相見，才和自己打好關係一樣。

  半晌，蘇以澤氣呼呼的從宜春宮離開，果然，趙晴蘭怎麽會因為他態度稍稍變化就改變自己，蘇以澤責怪自己天真，趙晴蘭向來和別的女子不同，自己不也是知道的嗎，若她和別人一樣，因為一句話，一個表情就會多想，自己還會喜歡她嗎？

  時光飛逝，一周內蘇以澤來找了趙晴蘭好幾次，每一次都是為了勸解趙晴蘭，讓她留下來，可趙晴蘭仍然是不動如山，即使是蘇以澤最後的幾日都要日日泡在這邊，她也沒有絲毫動搖。

  葉妃無奈的扶額，蘇以澤國事繁忙，她被派遣了差事，趙晴蘭來的時候身無長物，走的時候也隻是將秋分帶走，整日都喜氣洋洋的喝茶，和蘇以沫逗趣，下下棋作作畫之類的，倒是過的瀟灑自在。

  “妹妹知道接下來的話唐突，可姐姐真的不考慮留下來嗎？”葉妃坐在一旁看趙晴蘭畫畫。

  趙晴蘭的畫技超群，寥寥幾筆，一顆老樹就被勾勒的栩栩如生，幾點朱紅，似是桃花泛濫，再看，一個胖乎乎的麻雀在枝頭跳躍，嘰嘰喳喳的好似是要躍出紙上一般，這是葉妃第一回看到趙晴蘭畫畫的樣子，驚訝的連眼珠子都承不住。

  “姐姐的畫技真好，這栩栩如生的，連我都忍不住想討要呢。”葉妃提起那個不討人喜歡的話題，沒被趙晴蘭接話，也就不再說，就靜靜的看著，能和好友度過最後的幾日，倒不用那些煩人的心思來打擾。

  “本來就是要送給你的。”趙晴蘭笑著看葉妃，人麵桃花相映紅，葉妃似乎是想通了，這幾日過的更是自在，看起來也越發的嬌豔了，“你看那隻胖麻雀，可不是你肚子中的胖娃娃，是個小皇子自然好，若是個小公主你也不用著急，總歸是小棉襖似的，好好教導著，可不比兒子貼心？”

  葉妃笑出聲來，將手上細細觀賞的畫放下，“姐姐是跟我說笑呢吧，這都不像是姐姐的性子啊，怎麽突然關心起我肚子中的孩子是男是女來了？”

  趙晴蘭裝模作樣的打開葉妃要摸一摸她額頭的手，“之後還不知道何時才能相見，你看起來最是心大的一個，其實心中裝的卻是最多的，心思重就容易思慮過多，我這一走，怕你忍著忍著就成了我最不喜歡的性子，為了我不少一個朋友，可不是要安慰你幾句？”

  “姐姐竟拿我打趣。”葉妃嗔怪道。心中卻是暗暗感動的，她早就知道，趙晴蘭是不願意在蘇國困在的，之前也不過是對她稍有好感，可從不曾說什麽特意關心她的話，她喜歡親近趙晴蘭，也就僅僅是親近而已，沒有別的心思，倒是相處著舒服極了。

  沒想到，就要走了，趙晴蘭卻給她這麽大一個驚喜。

  “你一會兒沒事的話，就隨我過來看看。”趙晴蘭拉著葉妃，葉妃眼睛中的感動做不得假，不過葉妃帶著麵具久了，別人關係兩句自然是不適應的，也就沒有拆穿，而是將她帶到內間，讓秋分去拿了一包東西。

  “看看吧。”趙晴蘭含笑。

  葉妃疑惑的打開包袱，裏麵是一堆小衣服小肚兜，男的女的都有，還有大紅色的最多，無論是小皇子還是小公主都能穿著合適。“可看看還喜歡？”

  “姐姐這是親手做的？”葉妃眼前一亮，“你看著繡活兒做的，栩栩如生，誒，這還有一副屏風似得。”

  葉妃命宮女將小屏風撐開，她仔細觀看了許久，才戀戀不舍的放下，看著趙晴蘭的時候，眼睛已經含了眼淚。

  “可別掉眼淚，懷著孕掉眼淚可不好。”趙晴蘭不知道懷孕的禁忌，可她看不得人掉淚，尤其是這種感動的淚水，就連忙說話堵住了葉妃將要掉下來的眼淚。

  葉妃笑著，淚水卻有一滴跌落，她裝作無所謂的樣子，輕飄飄的說道，“姐姐若是我親姐姐該多好，咱們若不是這宮中的人又該多好，我也給姐姐肚子中的縫了好多個衣裳，正準備等姐姐走的時候再給姐姐，沒成想，姐姐就給了我這麽大一個驚喜。”

  趙晴蘭拉她坐下，心中也哀歎人與人的緣分真是想不到，若不是葉妃，她這幾個月過的可能不會舒心，也有些喟歎道，“帝王最是無情，托生帝王家本是沒有辦法，可咱們這些女子，也是身不由己的嫁進來。”

  “姐姐。”葉妃抓住趙晴蘭的手，還靠在了趙晴蘭的肩膀上，淚水簌簌的留下來，沾濕了一大片衣襟。

  “這麽大的人了，還哭鼻子呢。”無言了許久，趙晴蘭才開口嘲笑葉妃。

  葉妃也不怕她嘲笑，聲音悶悶的道，“姐姐後日就要啟程了，明日還有宮宴，像這樣和姐姐說話的日子也就這一會兒了，我哪裏能不難受。”

  半晌，又下定了決心一樣，“姐姐等著我，我一定會有一天去找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