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兒姐姐，我們就這麽過來，父皇會不會生氣呀？”太子站在禦書房門外，忐忑不安的問大宮女，小手因為緊張不停搓著衣角，他近日又怯懦了些，甚至連皇後都不太敢見。

  他年紀太小，錦娘和暖兒的相繼消失給他留下了陰影，尤其是他常不經意聽見有小宮女說錦娘和暖兒不是調走而是死掉了，還說伺候太子要精心，不然也要掉腦袋的，小小的人兒就覺得自己是害人的妖精，也不敢和人太親近，大宮女花了好幾天才勸過他，不過，他卻還是落下個怯懦的毛病。

  “怎麽會呢？我們太子這麽乖巧可愛，太傅前日不還誇你字寫的好嗎？”蓮兒安慰他，在門口也有些著急，梁公公沒瞞過她，她是知道蘇以澤現在的心情的，怕蘇以澤不見太子，讓太子更生膽怯。

  太子聽了這個，果然揚起頭顱，綻放了一個大大的笑容，“是啊，我可以寫字給父皇看，還可以給父皇背詩，上次我背詩父皇就可高興了呢！”

  才四歲的孩童哪兒會寫什麽大字，不過是些簡單的字而已，太傅也隻是要訓練太子的耐性，倒是沒想到，他會寫的有模有樣，當成個正事來對待。

  “吱呀。”門打開了，梁公公從裏麵出來，滿臉堆笑的對太子說，“哎呀，太子心急了吧，皇上政事繁忙，都怪奴才開口晚了。太子趕快進去吧！”站起身來，給大宮女使了個眼色，大宮女看懂梁公公是讓她多和皇上說些太子的趣事，她立刻會意，跟著太子進了禦書房。

  “父皇，給父皇行禮。”太子的禮節做的有模有樣，不過一個小肉球做這個動作顯得有些滑稽罷了。

  蘇以澤一見太子過來，抱著放到了自己的腿上，連日的疲憊與憤恨也少了一些，“麟兒來看父皇啊。”

  太子沒有回答，小手涼涼的，附上他的眼睛下方很舒服，“父皇，您怎麽看起來這麽累呀。”

  奶聲奶氣的小孩子，坐在蘇以澤腿上，小肉胳膊吃力的撫著，還在輕生哄他，“父皇不要太累了，等麟兒長大了，為您分憂。”小臉繃得緊緊的，看得出是有些緊張的。還皺著眉頭，活脫脫一個小大人模樣。

  想著蘇芮生前最喜歡這個小侄子，現在看來，麟兒確實討人喜歡，逝者已逝。生人猶在，他又想起了蘇芮剛剛離開的時候高人勸他的話，心中鬆動一些，有什麽東西滾落在地，落在土壤中，不再冒頭。

  “好，那父皇可等著了。”蘇以澤笑著摸了摸太子的頭，和他一起讀書寫字，歡聲笑語不斷傳出。

  大宮女在剛剛其樂融融的時候就有眼色的退了出來，這會兒正和梁公公交流，“嚇死我了，太子這幾日情緒不高，我真怕他就這麽一直怯懦下去。”

  “可不是，皇上也一樣，看來這血緣真的奇妙。”梁公公有些黯然，他注定了不會有子嗣，不然也不會寄情於小福子了。

  趙晴蘭宮內，蘇以沫正在給她講解地形圖，脫了南宮欣兒的福，他們終於能名正言順的單獨待在一起，屏退所有下人。

  南宮欣兒今日是來找蘇以沫的，她在府中日思夜想了很久，還是決定到宮中探望蘇以沫，為此，她還特地學了一道蘇以澤愛吃的紅燒牛腩，學了整整三天，又花費了一中午才堪堪煮好，特地帶了過來給蘇以沫，用的還是要找趙晴蘭把脈的借口，不過這次是自己前來，沒有南宮夫人跟著。

  “好吃嗎？”南宮欣兒很緊張，她是第一次下廚，這三天內，不知道做壞了多少份，這次是最成功的一次，不知道能不能讓蘇以沫滿意。

  “這個嗎？”蘇以沫拉長了聲音，“府上是換廚子了嗎？這牛腩根本就不是很爛，汁也不夠濃稠，你看看切的，還有大有小，你看這…”蘇以沫停了下來，“誒，你怎麽哭了？”

  趙晴蘭幾乎要捂著臉躲出去了，為什麽她要和蘇以沫扮做兄妹，這南宮欣兒一看就是想得到他的認同，這牛腩，九成九都是這南宮欣兒自己做出來的，常年臥病在床，根本吃不得油煙，估摸著做了這道菜又引發了咳疾，這蘇以沫這麽糟踐人的心意，能不哭嗎？

  這菜還確實是南宮欣兒自己做的，牛是耕種的好手，殺牛都要去官府報備，南宮府雖然權勢大些，牛肉也不是弄不過來，可也經不住南宮欣兒那樣浪費。

  何況，從切牛腩，切土蛋都是她一力為之，牛腩血呼啦的一大團放在那邊，她從小被保護的很好，從來沒見過生肉，摸起來肉，涼涼的，軟軟的。菜刀很重，她的手腕承受不住，還是丫鬟找了個小匕首給她，她一塊一塊削著，滿心都想著蘇以沫，想著她的“趙勇”。

  土蛋就更難切了，圓圓滾滾，一不小心匕首就上了手指，鮮血一湧而出，血呼啦的紅了她的眼睛，丫鬟勸她還是放棄，她不依，還是大廚給了她方法，才好了一些。

  她切的塊狀就已經夠不規律了，這道菜，老薑是要切片的，她切的薑片厚厚的一層，剛剛還被蘇以沫挑出來嘲笑了一番。

  燒油下鍋，油在大鐵鍋中冒著泡泡，底下的灶火迷了她的眼，薑片蔥段剛剛丟下去，就吱啦啦濺起來許多油花，花了她的衣服，燙了她的手指，她不退縮，這煙，這火，這油鍋，就像是一個火堆地獄，她就是那隻渺小的飛蛾，被愛火卷了翅膀，在其中煎熬。

  牛腩參差不齊，在鍋中的翻滾，就像南宮欣兒自己的心，她知道她和蘇以沫無望，可她放不下，就和這牛腩一樣，慢慢放在油鍋上煎，漸漸由紅變白。

  “嘩啦啦”淋上一鍋水，下了調料就慢慢燉著，她還不能離開，她要在這裏等待著，看著爐火，要小小的，慢慢收汁，她想追求一次，合著這收汁的過程，一點一點，潤物細無聲的進入牛腩之中，她也融進蘇以沫的心中。

  “你，你別哭呀。”蘇以沫手忙腳亂，匆忙間把南宮欣兒送的手絹拿了出來給她擦拭眼淚，“好吃好吃，我真不知道這是你做的啊。”到了這個地步，蘇以沫有什麽不明白的，他又不是真的傻。

  南宮欣兒看著那個熟悉的手絹，融了她的心血，一針一針繡出來的，沒想到蘇以沫還帶在身上。她愣的都忘了哭，淚珠掛在臉上，和蘇以沫對上了眼神。

  看著蘇以沫驚慌失措的樣子，南宮欣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種繡品被喜歡的人帶在身上的感覺，真好。“真的好吃嗎？”她小心翼翼的問，生怕自己的真心再被踐踏一次。

  “當然了。”其實蘇以沫也沒說慌，牛腩的味道不差，不過是刀功的問題而已。

  抹了抹淚珠，南宮欣兒給蘇以沫拿出來一封信，“這是今日送到府上的，正好我要過來，就給帶過來了。”遞給蘇以沫，南宮欣兒強調，“我沒讓人拆過，沒人知道說些什麽。”

  趙晴蘭搶過信，先看了一遍，才遞給蘇以沫，她倒是對著南宮欣兒開了口，“欣兒，你能幫我們個忙嗎？”

  “神仙姐姐別這麽說，欣兒的命都是您救回來的，您盡管吩咐。”南宮欣兒本來就欠趙晴蘭人情，何況她想要嫁給趙晴蘭現在名義上的哥哥，自然是答應的更爽快。

  和蘇以沫交換了一個眼神，趙晴蘭湊到南宮欣兒耳邊，“宮中耳目眾多，我和哥哥有些私事要談，卻無法屏退所有下人，哥哥身份沒公開，一男一女待在一起會有不少閑話。”她先交代了一下前因後果，省的南宮欣兒還要問，“我就說要給你診治，你出去之後，定不要說漏了嘴。還有，請你離我們遠些，在門口守一守，行嗎？”

  這事不是難事，南宮欣兒自然是樂意之至，拍著胸脯保證，肯定守好門，不讓人給聽了去。

  牛腩就靜靜放在了那邊，趙晴蘭看了看天色，也快到了用午膳的時候，就幹脆讓人把牛腩拿小廚房熱一熱，再做幾道小菜，簡單的吃個午膳。宮女太監大多也都知道蘇以沫是南宮欣兒送進來的，很得趙晴蘭器重，也沒多嘴，直接擺了三副碗筷。

  等用完午膳，趙晴蘭就有些困了，自她懷孕過了三個月之後總是睡不夠，吃飽了就困，曬曬太陽也困，整日都是懶洋洋的，也沒什麽活力，倒是和她的氣質交織在一塊兒，顯得慵懶華貴。

  計劃進行的很順利，南宮欣兒在離屋子門口幾米遠的地方曬太陽，她和蘇以沫就待在屋子裏討論今日來信的事情。

  信上說東方旭已經帶著一隊親兵和若幹特產朝蘇國過來，都是些蘇國迫切需要的技術，必要時候就準備拿這些技術換趙晴蘭的自由，讓蘇以沫在皇宮多加查探，照顧好趙晴蘭和她肚子中的孩子，還說了，等趙晴蘭回國，就封她為皇後。

  東方旭輕描淡寫的將朝堂上的爭論略過，隻說大臣們無人反對，都覺得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趙晴蘭自然是不相信的，可她是清冷不假，她可不是鐵石心腸，何況她有了孩子之後就更溫和了不少，對於東方旭的真心，她自然是感動的。不過麵對蘇以沫的調笑，不願意承認罷了。

  “東方國距離蘇國不近，他們就算是全力趕路也比不上信使的速度，何況他們說的是來使蘇國，定會全程顯得悠哉悠哉，這樣算來，少說也要半月才行。”蘇以沫算計了一番說道。

  “好，那我們還有時間。找出離開皇宮的辦法。”趙晴蘭還是想先逃離皇宮，在這宮中，她總覺得蘇以澤不會放人，何況，對她腹中胎兒也不夠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