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119:委托信箋
作者:芒果龍卷風      更新:2021-03-03 04:56      字數:5257
  即便他們不屑什麽人情世故,但也不至於對一個生病的少女不聞不問。

  “那就抱過去吧。”

  他們把自己的炕讓出來給她,取了淨水擦拭肌膚,敷額降溫,效果甚微。玄豹消失,僅留兩人在一間屋子。

  域主沒有心,對其不會產生情感,幫其擦身,褪衣,再檢查背後的傷口。幸好,沒有感染到重要的心髒。但是她心髒被其他的感染吞噬,濁嗜大半。

  這和他無關,也沒有必要去管。等傷口清理幹淨,將人摟進懷中,用無溫的身體吸熱,給她降溫,散去邪風。

  一清早,雲落被敲打聲吵醒,趴在不熟悉的石炕上,背後傳來冰涼和劇痛。屋內沒有人,身上隻蓋著一條自己的絨毯,緩慢撐起看一眼身下,上身是一絲不掛。趕緊將絨毯包裹上身,遮羞。

  “嗬。”冷冷的嘲笑,玄豹就在她床頭邊對她噴氣。

  “誰給我脫的衣服?你麽?”

  “你怎麽不關心自己差點就死了?在一塊死肉麵前,怎麽不都一樣。”玄豹不屑,目光看向旁邊的桌子,衣服早已洗過,疊放在上麵,“你還記得你做了什麽事麽?”

  “魚!我的魚呢?”

  “魚?”玄豹假裝不知道,“沒有啊。”

  “不會的!”雲落著急,努力去回想,“我記得自己一直……”

  “嗯嗯嗯,一直,一直。”玄豹模仿她的語氣,止不住發笑,“你給我們添了大麻煩,我現在要問你,命令你必須回答。”

  “……”

  “玄冥珊瑚木是怎麽回事?”

  “珊瑚木在我身上麽?”

  “別跟我裝迷糊,我親眼看到了,就在你身上。”

  “我不是裝迷糊,我確實有過,但後來還回去了,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來。”

  “要不你現在感應一下?”

  玄豹挑眉,雲落閉上眼感應氣息,但是搖搖頭。

  “不過也是,玄冥珊瑚木本身不存在什麽氣息。那你好好跟我說說,你是怎麽得到的,又是怎麽沒有的。”

  “得到是我無意中在雲織閣,以為是木杈就拿了;最後一次是雲海……雖然說了你也不知道是誰,但我聽說她就是玄冥珊瑚木幻化的人形……雖然我也不知道什麽意思。”

  玄豹甩動尾巴,腦中思索一遍。

  “她人呢?”

  “北海嚴重汙染,雲海以身獻祭。但那時候她很虛弱,我就將珊瑚木給了她,希望能幫她支撐到最後。但是我是真的沒有意識到它又是怎麽回來的,也沒看到。”

  “它現在在你體內,幫你壓製心口的焰毒,這點你知道麽?”

  “焰毒不知道,但心口痛近期有些頻繁。就在剛才北海之下,心痛又來了。還以為是琉璃魄的關係,為北海的事哀痛。”

  玄豹對這件事暫且不說。

  “應月鯤的骨魄現在在誰手裏?”

  “雲霜,我的夥伴之一。但在我小的時候就死在了火岩山嶺。”

  “哦,那就好。”

  玄豹鬆了一口氣,但雲落轉過頭看向它。

  “我不是那個意思。”玄豹解釋,“墨鬥骨魄和應月骨魄是相互牽製的存在。若是你帶著墨鬥骨魄在這裏,那上麵就會有人利用應月力量控製。但若是原先使用者不在了,多少情況會好些。”

  “是這樣麽?”雲落全身微顫,“在你們眼裏,隻有權勢利弊?”

  “你不需要對我說的話有所激動。一來我又不認識,二來我是從大局上分析給你聽。你就沒有想到過,玄冥珊瑚木會是有人特地安排給你?”

  “我想過,我知道。自從我在金鑾殿上破胎開始,所有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計劃當中,就連我會和他們相遇、成為一組,也肯定是安排好的。但這一切都太順理成章,找不到一絲刻意安排的痕跡。”

  “你說……金鑾殿是怎麽回事?”玄豹瞠目結舌。

  “這件事我不想說。”

  “那行吧。”

  隔壁又傳來敲打的聲音。

  “隔壁怎麽了?”

  “你的房間結構有缺陷,昨晚風太強所以坍塌了,他在幫你重建。”

  “域主?”

  “還能有誰?”玄豹笑笑。“我現在問你,你之前去海上那幾天在幹嘛?”

  想起這個雲落就沮喪,怯怯看著它。

  “前麵故意逗你的,魚都在。”

  “有多少?”雲落沒有底氣。

  “還挺多的,雖然個頭都很小,二十來條吧。夠你吃了。”

  “那些是給你的。”

  玄豹看著她。

  “給你的生歲禮物。”雲落抱膝,“因為以前的陰影,一想到讓我吃肉就會想吐。”

  玄豹沉默,自己心裏想了什麽,等她沒有話說,自己也沒有要問的,就離開了。

  雲落見它離開,裹著身子坐起。看著屋裏隱隱發亮的晶石,起來要去拿衣服穿上。

  “咳。”

  腳還沒落地,玄豹又回來了。身邊還有域主,端著滾燙的藥膏站在門前。雲落看到他立馬無地自容,拽進自己身上的絨毯,眼神無處安放。

  “害羞啥,你就當他是塊木頭。”玄豹譏諷,雲落如坐針氈,抬眼看,域主壓根就沒看她一眼。

  “躺平,幫你上藥。”玄豹做解釋。

  雲落乖乖趴著躺平,很不自然地等他給自己上藥。看著玄豹在一旁做著做作浮誇的表情,是一臉的譏笑又嫌棄。

  “你幹嘛這樣看我。”雲落被它看得小臉通紅,伸手就要去拍打。

  域主往她後背傷口上將藥一貼,一按,抹開,一擊滾燙讓她止不住叫出來。

  “你別亂動。”玄豹舔舔自己的手,“他下手可重了。”

  等到人走,雲落喊住玄豹,湊到它耳邊輕語。

  “昨天我有沒有做出什麽事?”

  “指什麽時候?”玄豹耳邊毛騷動發癢,撓了撓。

  “給我脫衣服的時候?”雲落不敢大聲。

  “沒有,就是一塊死肉。”

  “但我不是還活著麽?不是說在沒有意識的時候被陌生的人觸碰就會做出可怕的事。”

  “哦,你指這個。沒那關係,他又沒有心。”

  “沒有心?可他在動啊。”

  “這個跟你說沒意義,但你見到他就把他當作木頭就成,沒必要做出那副樣子。”

  玄豹見她沒有別的要問的就離開了,雲落一臉懵逼,始終想不明白“沒有心”是怎麽個意思,但是半信半疑之後又鬆了一口氣。

  “哦,我還有話要問你。”玄豹轉過頭想起還有要問的,重新回來。

  “嗯。”

  “你以前接觸到的那些夥伴,有幾個,都是什麽人。”

  “你為什麽想知道?”

  “好奇。”

  雲落看它跳上床端坐在炕尾,是要等她慢慢說。她看著桌上自己的衣服玄豹提醒她,說:“你身上有藥,這幾天就安靜點,等傷好了再把衣服穿上。除了上藥不會有人來看你。”

  她點點頭,回想理了頭緒,先從時間順序開始梳理。

  “火櫻島的雲瑤姐姐、蓮月島的雲霜姐姐、竹葉哥哥、菀葉哥哥、若葉哥哥都是中天大陸的。我聽說雲霜姐姐是應月鯤的遺孤、竹葉哥哥是南海人魚的遺孤。”

  “南海人魚?”

  雲落點頭,繼續說:“然後是桑葉,任職過燁玄閣,負責收集情報,大部分的事情都是他告訴我的。盞葉,沒有太多交集,但他曾經在子甲君那邊任職,後來因為一些原因發配走,與竹葉哥哥……”

  “等等。”玄豹打斷她,“你直接說名字,把什麽哥哥姐姐去掉。”

  雲落點點頭,繼續道:“盞葉與桑葉和竹葉一起在岩星河岸交代了一些事情,但他被發了誓,基本一些情況都是靠桑葉猜測。然後是北海信風島的雲海,玄冥珊瑚木的化身,後來祭了海。”

  “若葉和菀葉呢?”

  “就是很普通的人吧,兩人和竹葉都是很要好的朋友。若葉是一生都要陪著雲海,並沒有參與什麽,但大致都知道一些;菀葉與我是最親密的,後來跟了子甲君。”

  “我明白了。”玄豹理清楚關係,“那你呢?”

  “我就是……就那些。”

  雲落低下頭,難以啟齒,玄豹便替她說:“師父是帝上、導師是侍官、排號亥癸、在楓葉手下任職過一段時間,還有什麽?”

  雲落細想想。

  “沒有了吧。”

  “你對於能穿過我的結界有什麽要說的麽?”

  “桑葉說因為帝氣,所以不隻是你,幾乎所有結界我都能穿行,但有沒有發覺我就不知道了。”

  “我明白了。”玄豹陷入沉思,然後看著她說道,“你想回去麽?”

  雲落不敢言。

  “你知道要怎麽才能回去?考慮過麽?”

  “我是代罪之身,要麽他們找到人代替我;要麽就是……”雲落看著它。

  “看來你都清楚。”玄豹笑了笑,“你要怎麽選?”

  雲落不語。

  “若你要選擇前者,可能一輩子都等不到;但若是選擇後者,我可以直白地告訴你,你勝算很大。因為你有帝氣、墨鬥骨魄和玄冥珊瑚木。別說是這裏,就算是在上麵也惹不起你,這就是他們最為忌憚的,更別說我們兩個手無寸鐵的狡詐老東西。”

  雲落點頭,這一點之前桑葉也明示過。但又一驚愕,罵他們的話之前聽到了?

  “我瞧你也是帶著某些自己的目的甘願下來,你的目的又是什麽?”這才是玄豹真正要明白的事情,“當然我不逼你說,不想說我能夠自己判斷。”

  “我遇到的所有一切都和焰主有關,我是想知道焰主是怎麽樣一個人,如此針對他的目的又是什麽。”

  “要追究那都是陳年往事了,焰主下來之時也被消了記憶,永遠記不起真相。他們這步棋走得是前所未有的成功,接下來就會有所收尾。我便這樣跟你說,若是我們不和,自相殘殺,我這一方勝算並不會有多大,死了也是中了那人下懷,至於能不能讓你回去那也說不準,或許這個域主也就由你來當;若是你死了,沒有了骨魄和玄冥珊瑚木的威脅,順帶借此來與我們討伐,趕盡殺絕。但若是我們和好,先不說你有必須要活下去的信念,起碼不會讓他們太快得逞,日子也會好過許多。”

  “我沒有想這麽多。”雲落垂眼。

  “你不用太放心上,我隻是讓你知道情形,具體如何還是要看你自身想法。”玄豹語氣是少有的溫柔,“你隻管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去判斷。”

  “子甲君為什麽非要置你們死地不可?”

  “你有證據這樣說麽?”

  “…沒。”

  “溶於血的關係是最複雜,也是最難割舍的。雙生的兩人就是各自的一半,一個要分,一個要合。何況當年他也並非毫無錯處,是自願成全下來,最後也終會有個了斷,並沒有非要致死誰這一說。”它舔舔爪,說,“目前你認為子甲是個怎麽樣的人?”

  “不知道。事情發生得太快,我之前和子甲君就隻有兩麵之緣。”

  “所以你原本打算下來是想套他的話,結果一看這人連下頜都沒有。”

  玄豹嘲笑,被雲落一把掩住嘴。

  “他就在隔壁呢!別說出來。”

  “你可真是逗,之前還當著他麵前說呢。”

  “噓噓噓!”雲落趕緊要它別提了,轉移話題,“我不明白這種情感,但是我和菀葉哥哥彼此是交心好友,這樣一想應該能理解。”

  “交心好友又是個什麽說法?”

  “就是彼此都明白各自想法的那種交心。”

  玄豹點了頭,明了了。

  “你之前說你是為了夥伴們的信念。你們的信念是什麽?”玄豹引導話題。

  “拯救生靈的信念。”

  “這件事你自己參與了多少你心裏清楚麽?”

  玄豹梳理自己微亂的臉頰毛,等她回複,而雲落很快的搖搖頭,它就發笑了。

  “你認為你的夥伴是好的,還是壞的?”

  “他們都對我很好,並不是因為身份的迎合。”

  “他們啊,一直以來知道的都比你多。他們有自己的判斷和想法,而你,隨波逐流。聽到什麽就信什麽,沒有過疑問,也沒有真的去參與了解過,還一味迫切去詢問真相是不是?最後他們都以犧牲的方式來延續目的,而你是渾渾噩噩全都接受,背負在身上。他們也沒有問過你到底願不願意承擔,這樣也算是對你好麽?”

  雲落低著頭,確實如此。她也想過為什麽是她,好不公平。

  “從別人嘴裏說出來的話啊,不會全是真,也不會全是假,說出來的都未必是真相。無論是誰來告訴你,都無非就是想要你去知道的事情,引導你跟著他的思路走,站在他的那一方。你應該要有自己的選擇,清楚自己意願。”

  “我明白,我懂得。我所做的都不隻是因為他們告訴我,而是他們已經用生命證明給我看了。”雲落真誠並且堅定看著它,“這一點的信念,是親眼目睹了他們的慘死以後一點點堅定起來。被感染的生物、被毀滅的島嶼,若是持續發生,不隻是他們,還有無數的生命都化作怨氣無法安息,最後那個綺麗世界也會變成一片荒蕪。等到整個大陸隻有人這一種生物,各自圈起一塊安全範圍,放眼出去,沒有其他生命,沒有絢爛色彩,隻有日夜更替,人與人相互之間的利欲熏心、陽奉陰違,活得就像獄海下的屍肉一樣。太可悲,也太可怕了。”

  “有些人或許就認為那些不過是低等的東西,不配和他們生活在一起呢?隻有平等高級的人相處,不好麽?”

  “不好,那些生靈誕生在世上就和我們基本沒有差別。它們有權擁有屬於它們自己的生態規則,有它們自己活下去的意義,創造奇跡。我們可以與它們合作,為各自利益友好相處;可以各自過著自己的生活,互不幹擾。我對從它們身上取利沒有任何異議,但並沒有必要去趕盡殺絕,逼上絕路。”

  “行,我明白了。”玄豹聽完後一躍而起,跳上桌子,“那我們就和平相處,一直到他們找到由頭來找我們。我們可以對彼此相互了解,愉快生活。不過你這些天也應該知道,要想和他相處啊,難。性子不好,脾氣又差,又沒辦法說話。講不定心裏很介意你背地裏歧視他,耿耿於懷,一見你就翻白眼。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對他可以沒有所謂的真心和忠誠,但要想讓他幫你做指證某人的人證,或者套出一些舊事,他生氣起來可是連自己都打…”

  雲落一臉的不可思議,用手摸了摸自己下巴:

  “那你的意思……他是自己把自己搞成這樣的?”

  玄豹不語,給她甩了個眼神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