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雲落沒有等來菀葉，而是先等來了她的導師。

  “導師！”雲落激動，但也不忘禮節，對其行了個大禮。

  侍官還是以前的模樣，眼神中永遠都是不屑一顧。但少女從小在他手下栽培，知道他冷漠背後比誰都關心她。

  就連蓬萊島主也說，每次下朝侍官都要找他去喝喝茶什麽，如坐針氈。

  侍官看了眼她，再將目光尋著茶香望去，直徑走到亭中；雲落趕緊整理桌麵，上茶伺候。

  “坐吧。”

  侍官允許以後雲落才敢在旁邊坐下，把果盤都推到他麵前，癡癡看著他。

  “蓬萊島風水是養人，把你出落成這樣。”

  “導師喜歡我現在這樣麽？是不是都快要認不出我了？”

  “談不上，你還指望我能認識你多少？”

  侍官句句言語帶刺，可少女撐著頭，隻會對他癡癡傻笑。

  “你是腦子進海水了？誰教你的這德行。”

  “我是見到導師心裏歡喜無處表達，又礙於禮教和尊重，隻能這樣了。”

  “虛情假意。”

  少女受驚，直起腰杆子，立馬給自己辯解，道：“導師怎麽可以這樣傷我的心呢？我時刻都記得導師，從來沒有忘過。”

  “那你還不想著要回來？之前回來過幾次？讓菀葉請你，請不動你了？”

  “導師怎麽可以這樣說啊！你曾經教過我，要專注做事，恪盡職守，我一直都是遵循著導師的教誨。即便是在島上，我也一直給你送信件和禮物，反而是導師你，一封信也不回我，還以為導師你收了別人不要我了。”

  導師瞧她本事見長，敢跟他直麵頂嘴了，一口氣剛要提起又瞧她撅著嘴委屈巴巴的模樣，細想想自己也是沒什麽時間回來一趟，即便回來也沒時間回她信件什麽，是自己疏忽了。將杯子放在桌上，先平複冷靜心情，歎出一口氣再看她。

  “那你還想不想回來？我能給你安排。”

  “海上一直不安穩，不是我不想，是我放不下，撇不下。”

  “卯甲用事務困著你？”

  “不是，島主對我一直都很好，我要什麽都應著我，絕對沒有委屈，是我心甘情願的。”

  “嗬，心甘情願。”

  不知道這四個字對侍官來說意味著什麽，但雲落在他吐出這四個字的時候，發現他的眼神立馬就變了，像是海麵上颶風卷起前的征兆，立馬起身在他身邊跪下，求他息怒。

  “罷了，起來。”

  雲落不敢起。

  “過來除了來看看你，還有一件事想要你跟著去，就讓菀葉直接告訴你，你跟著他的安排。”

  雲落心裏有了底，侍官會這樣說說明這件事發展到了極其嚴重的地步。

  侍官看了她一眼，也不去管，自顧自先離開了。前腳走，後腳菀葉就回來，將她從地上扶起。

  “怎麽了？侍官來過了麽？”

  雲落滿頭的虛汗，手腳微微細抖。

  “菀葉哥哥，我好像說錯話了。”

  “沒關係，侍官很疼你，等氣消了就好。”

  菀葉安慰，但雲落知道絕對不是簡單氣消的事，可反複細想自己的話並沒有問題，那這份怒氣是從哪裏來的？

  “說了什麽？”菀葉拍拍她後背，見她嚇得不輕想幫她出出主意。

  “沒什麽……對了，導師說你要跟我說什麽？很嚴重麽？”

  菀葉垂眼，眼神凝重。

  “我私心是並不想讓你知道，但侍官都這樣說了，我就告訴你。”

  “你說。”

  “北海最後防守的信風島也支撐不住，需要我們去處理。”

  “處理？怎麽處理？”

  “我隻告訴你，你到那裏直接去找雲海。”

  “你說清楚啊！”

  “這件事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隻是上麵安排，要我帶上人前去尋找……”菀葉後麵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好！”雲落心裏著急，也大致明白情況，“雲海的事情就交給我，你放心。”

  菀葉這才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過去需要的一切菀葉都會安排，安排給雲落一批人，要求保護好她。雲落原本想拒絕，但心想到北海的危險，默許了。

  他們沒有桑葉空間進出的本事，安排上了犄麟殿，坐上逆鱗鰩過去。螢梟載著菀葉和雲落兩人跟在最後麵，菀葉回頭，見她臉色不好。

  “怕麽？”

  “不怕……在蓬萊島那段時間我已經克服恐高了。”

  “你心事重重，需要我做些什麽給你緩解一下麽？”

  “我是擔心雲海……”

  “我不記得你怎麽和她來往。”

  “是的，她也一直沒有刻意來接近我們。隻是想起以前拜訪火櫻島之前我在雲織閣挑禮物時碰上她，禮物是她幫我選的。”

  “我記得，她們都很喜歡。”

  “雲海一直都在關心著我們的一點一滴，我能察覺到她其實很向往能和我們做朋友。估計是礙於自身的驕傲，不想卑微得擠進來。”

  “你想多了。”菀葉笑著說，“從我坐上這個位置之後，我每天都會遇到很多人，還有做學子時候的那些人。你這樣高貴的身份，誰都想來跟你做朋友。”

  “不是的……”雲落知道還有差別。

  “那就是還有竹葉的因素在了。”

  這一點不能否認，但……總不是這樣的感覺。不過少女被說服了，畢竟她對雲海一點都不了解。

  “你應該還沒有見過螢梟吧，你一定想不到它也惦記著你。”

  “哦？”少女搖搖頭。

  “我也是剛知道它給你準備了一份紀念品，你們是怎麽認識的？我怎麽不知道。”

  “我也……哦！”她突然想起來，“螢梟以前救過我，我還答應要給它送禮物的，居然給忘了！”

  螢梟這時候低吟應了一聲，菀葉撫摸它的頸羽。

  “回去定要跟我好好說說這件事，你們兩個交好也不告訴我。”

  “我也沒想到螢梟會知道這個約定，一定是箏箏告訴的。”

  “說起它，你想不想也要一隻坐騎？想要什麽都可以。”

  “不用了。”雲落搖搖手，四周雲團凝聚到他們身邊，化作一隻隻小鳥聚集在螢梟四周與他們一同飛翔，“我已經有了。”

  “這是……蓬萊麽？”

  “不是蓬萊，但也是一樣的。我也是在島上才知道的事情，隻是蓬萊的晶球連島主也不知道遺失在了哪裏，應該和我是同一種墨蛸。”

  “古老種的巨鹿墨鬥？”

  “你好聰明啊！島主很喜歡出啞謎，我是想破了頭才想明白。以後我就可以跟島主一樣，踩在雲端之上飄渺身影。”

  “沒錯，這是你從前一直向往的。”

  少女洋洋得意，心情也舒暢許多。

  出了中天大陸，翱翔在天海之上；離開帝氣的結界保護，溫度驟然急劇下降。

  繼續向北飛行，途中沒有經過任何島嶼，所以不需要疑惑到底發生了什麽；空中雲層積聚入漩渦，冰霜層層凝結飄下，不是雪，是灰燼。

  “抓緊。”菀葉語氣嚴肅，言語剛過，迎麵就是刀削刺骨的凜冽寒風。兩人緊緊貼在鳥背上，菀葉向後甩手，雲落抓緊羽絨匍匐挪到他身側，被他手臂壓著。

  衝擊如此強大的強風氣壓之下，螢梟頂著風，飛到了隊伍之中；其他逆鱗鰩下潛隱蔽在身下；菀葉布開氣罩抵擋；稍稍緩和以後雲落再加了一層雲霧，他們身邊的風就停了。

  “還好麽？”菀葉慰問。

  “沒事。”隻是她麵色蒼白，萬萬沒想到還沒進去就如此厲害，有被嚇到。

  “第一次進來都會這樣。”

  “你之前經常來麽？”雲落抓緊自己胸口的衣服。

  “不是經常，但因為現在這樣的任務來過次數也不少了。”

  “雲海失蹤了？”

  菀葉不答，但眼神當中告訴她，確實是這樣。

  “不知道是她自己躲起來，還是遭遇被害，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不啊！之前她來過中天大陸，還和我們說話。”

  “那個不是她，是她的意念。可以說，是‘怨氣’。”

  “……”雲落聽不明白。

  “她現在應該是困在哪裏昏迷不醒，由意念轉換為實體，替她完成未完成的意願。”

  “那她自己不知道要來找你們求救麽？”

  “不，應該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意念出逃，就是做夢。”

  “做夢……曾經我聽雲霜姐姐說過，如果我們處在危險的情況，就能做出連自己都無法預料和控製的事情出來。”

  “嗯。”

  在菀葉意料之內，雲落知道這件事就會細想，之後因為腦海產生的恐懼全身止不住發顫。

  “我還是送你回去，後果我來抗。”

  “不。”雲落深呼吸調節心情，“我可以。”

  因為蓬萊島主不經常在島上，雲落平常訓練都是由蓮月島主代為指導，走的是同雲霜一樣的路數，最基礎的一點就是要快速保持冷靜。也因為雲霜結局在前，訓練隻會加倍的嚴苛。

  須臾過後雲落全身不再顫抖，隻是心在慢慢揪緊，讓她幾乎無法呼吸。菀葉見人臉色發青，給她把了脈，心率卻沒有異樣。

  “你必須要放寬心……”菀葉想安慰，但她麵色已經鐵青，也顧不得其他，強製命令隊伍停下，“我這就送你回去！”

  “君上，來不及回去了！”

  下麵的部署聽到他的話，趕緊提醒；菀葉還想叱喝，注意到他們已經衝出了霜層，進到了第二階段。

  身下沒有島嶼，所有島嶼都已經合並在了一起，形成更向上沒有盡頭的、階梯式的地域；霜層黏附在平麵之上，聚集形成凹凸不平的“雲海”；每一處雲海之中就是如蟻穴一般的迷宮，迷宮當中潛藏危機。

  不等他們靠近，從四周雲霧中突然竄出什麽黑體。隊伍停下，眾人警備，卻不想隻是察覺，並沒看到他們，悄悄路過。

  是因為雲落的雲霧屏障，將他們都隱蔽起來。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勝利的第一步，出乎意料又順利的躲過第二階段。

  逆鱗鰩一隻隻陸續勻速降落到事先安排好的位置上。雲落進到了裏麵又慢慢好了起來，側頭從上往下看去，什麽都看不到；再抬頭看階梯之上，現在正要向上飛行，一直到身下所有的隊伍都離開。

  “菀葉哥哥，你看像不像一坐火山？”

  “別說話。”菀葉皺起眉頭，“我先送你回去。”

  “我沒關係。”

  “不行。”

  菀葉堅持，他從沒有遇到過讓他會如此恐懼的事情，是真的被嚇壞，連看著她的勇氣也沒有，想起來就後怕。

  “不為別的，你要是會有什麽，侍官也一定會殺了我，替我想想。”

  “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