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察覺到能量離自己越來越接近，從黑暗中射向她的犀利的目光。那“東西”一點點從裏麵出來，她一點點往後退離，這部完全是來自她的擔心，更是身下之物對其產生的恐懼。

  在石林的陰影後麵，走出來了一個人，沒有任何感染的跡象，也沒有變異，反複確認是完完整整的一人。

  那人走進光之中，她才終於看清楚。

  是桑葉！

  她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下，低著頭，是笑，也是哭。回到了前麵哭哭啼啼的小丫頭，抹了把丟人的鼻涕，顫顫巍巍從荊棘上下來，雙腿無力，跌坐在地上，顫抖著手臂將自己撐住。

  桑葉趕跑著過來，單膝跪在她麵前，將她扶住，微微皺著眉頭，擔憂得看著她蒼白的小臉。

  她抬起眼，雙眼含著淚，對他一笑，笑著又哭了，哭得傷心，哭得委屈。桑葉輕輕抱著她，同時掌心傳遞能量給她，讓她好受些。

  小丫頭察覺到從背後輸進自己體內遊走的能量，本能產生排斥感，一緊張將他推開。

  “你現在很虛弱。”他聲音低沉，是從沒有過的嚴肅，“剛才我都看到了。”

  她心裏鬆了口氣，不知道是什麽原由產生剛才不自主做出的反應。擤了鼻涕，深吸一口氣，看著天空，顫抖著嘴唇，讓自己能說出話，又被一口氣噎住。情緒再次失控，太多畫麵湧出，她又哭了，但沒有剛才那麽歇斯底裏。從袋中掏出一塊回營令給他，輕輕推手，要他拿著離開。

  他看著手裏的東西，看她的帶子，麵色卻變得嚴肅起來：“你拿了多少？”

  她深吸一口氣，結巴，斷斷續續吐出字語：“是箏箏……箏……帶來，掉……沒了，隻有……有……”她把袋中一把抓出來都給了他，大概也有十多塊，“但……箏箏……不……不在了……”

  小丫頭重重咽了一下口水，繼續說：“雲……雲瑤姐……和雲霜……”

  一想到她們，手掩著臉，說不下去。

  桑葉從她失控的情緒上大概能知道發生了什麽，目光放在身後從沒見過的骨鞭上：“還遇到了誰？”

  “盞葉。”她看著他，“他告訴我，這裏……能……找到你們。”

  “他現在怎麽樣了？”

  小丫頭搖頭。桑葉垂眼，不語，雙手捧著她受傷的右手，能量如清流緩緩觸及傷口，漸漸愈合，進入體內，緩解傷心，她的哭聲也平靜下來。

  “他有沒有和你說些什麽？”

  “嗯……但他隻說，要我不要相信壞人的話，也不要相信太過親近的人的話。”

  “他是這樣說的？”

  小丫頭重重點頭。

  “……等一下就帶你去和菀葉他們見麵。”

  “真的！”

  “但之前，有些事我要告訴你。你必須答應我，我說的每一個字，你都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好。”

  “……”桑葉看著她。

  她明了，發了一遍誓，桑葉才麵色和緩，開口對她說道：“你剛才遇到的那些東西，其實是我們自己人。”

  “……”

  “我不瞞你，進來的大部分人都是‘活祭品’，盞葉也是之一，後來是竹葉。他進來不是因為你的關係，是他自己觸碰到了‘禁忌’。一旦進來就沒打算讓他們出去，也不會等來任何救援。那些被感染後自焚的屍體，會帶著怨恨化作灰煙；而那些東西就是負能量的集合物。這也算是煉金術的一種，將自身分解再煉成相同屬性的物質，是禁忌。雲霜的事情，也有我的關係。”

  “這和你有什麽關係？”

  他猶豫了一會兒，目光閃爍，但還是決定告訴她：“上次在火櫻島和她切磋的時候為了避開她的攻擊，我使用過一次。她也肯定是看到了，我聽說後來她就一直在島上閉關不出是麽？”

  小丫頭沉默，點了一下頭。

  “大概能知道雲霜最後發生了什麽，但她太冒險了，如果以後還有機會切磋一下的話……算了，我告訴你這個不是要傷你的心。你比她更有這方麵的天賦，早晚也會領悟到這點。但以後，無論你有多大把握，永遠都不能使用，不能重蹈覆轍，知道麽？”

  小丫頭腦中空白，聽不懂他在說什麽，所以才沒有回應。一直到桑葉猛一下將她搖醒，她才木木點頭。他就當她是應了，目光再看向雷鍘荊棘，它領會意思後遲疑過來，但躲在小丫頭身後悄悄探頭出去，就像是活物一樣。

  桑葉盯著看它，打量許久也沒有對她說出什麽，但神色能看出，他有察覺到異樣：“這個你收起來，不要再被其他人看到。”

  之前沒來得及想，可它的出現確實是奇怪：“其實我也不知道它為什麽會跟著我，但幫過我兩次，不像是壞的。”

  “還有一次是什麽時候？”

  “五藏林。”

  “雷鍘荊棘是通緝榜的‘罪’物，格殺勿論。這是雲瑤給你的尾骨鞭麽？曾經看她使用過。如果你要留住它，就不能再拿出來。”

  小丫頭不知道通緝榜的事情。她回頭看一眼，點了頭，將它一把抓住，收起來。

  “最後我要告訴你的，是關於盞葉的事情。現在菀葉是在子甲君身邊做事，曾經是他，所以他才會對你們這樣的態度。他曾經是子甲君最得意的門生，由他親自留在身邊學習。他的腳傷是舊傷，具體原因沒有人知道，但我打聽到他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會無法再留在犄翎殿，去了芃芷齋，再以竹葉的原由派去岩星沙河，原本以他的實力不必要過去。從與他單獨交談之中，我猜到他似乎是知道了什麽不能知道的事情，被發了誓後又被毒打，所以他才會恨。

  我告訴你這一點，更多的是讓你明白他最後對你說的那句話的意思。不要相信過於親近的人的話，特別是你現在的這個位置，接觸到他們那些人，也包括你的導師。他從你畢業以後就沒有讓你接觸過這方麵，隻要你做書麵上的事情，其他人朝員也沒有人對你提到過這些，你有想過為什麽嚒？”

  “我年紀太小。”

  “不是。是因為你的出生，由帝上親自劈開‘鮁’胎降臨這世上，唯一出生在金鑾殿的人，擁有帝氣加身。他們擔心是有朝一日，你會駕臨於所有人之上。但我希望，無論如何你都不能忽視自身的潛力，也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別人知道你到底有多少能力，包括剛才的事情，我已經替你攔下了，恐怕以後你也不能再見到我。”

  “你會怎麽樣？”

  “放心，他們沒辦法對我怎麽樣，隻是從一個地方趕到了另一個地方而已。我送你的東西還帶著麽？”

  小丫頭點頭，從頭頸裏取出那顆鏤空金屬珠子。

  “這裏麵是琉璃魄，它能保護你，和骨魄靈珠是一樣的；也能掩藏住氣息，不會讓你成為眾矢之的。你看待它就要像看待自己一樣，就像是雲霜對待骨魄靈珠一樣。”

  他將要說的都說完，最後留給她三塊回營令，牽著她進入到石林中。一路上告訴她，曾經火岩山嶺也是個宛若仙境的地方，現在越來越多的島嶼都變成了這副模樣；天海深處也已經受到了感染，開始惡化，如果還是這樣繼續下去，早晚有一天，中天會發展到萬劫不複的地步。

  “出去以後，你要想辦法找到機會，離開主區域，去蓬萊島。雖然你現在確實是還太小，給予你的期許也太過苛刻，但以現在的情勢來看已經是迫在眉睫。我們都有一種預感，也隻有你，才能拯救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