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鐵獸耳朵上戴著耳飾，能感應到竹葉的位置。

  它仰起頭張望，選定一個方向後朝那邊快跑起來。

  “箏箏……”小丫頭輕輕拍打它，因為隔著岩甲感覺不到，一直到她大聲喊了好幾下它才聽見，停下來回過頭。

  小丫頭從它背上下來，將胸口的袋子取出，在它麵前撐開，“很辛苦吧，吐出來，我幫你拿著。”

  食鐵獸嘴邊都是含不住、流下來的粘稠唾沫。注視她，張開嘴，小丫頭不嫌髒，一把一把全部收進袋子裏，最後摸摸它的臉頰，鼓勵安慰，一人一獸額頭相抵著……

  “一定能找到他們，我們一起回家。”傳達信念，目光相對。

  她手摸上食鐵獸的岩甲，幫它加固氣倉；雙手握著簪子，閉上眼，最後許下一個心願。

  簪子如她所願，化作一對玉鐲，環在雙手手腕上，浮現出無形的電氣，形如拳套；心靈感應，她立即明白要如何使用。

  揚起手，對著山頭一揮，半麵山壁震碎，巨石滾落；水麵激起波紋，震動傳至對岸；砂煙在四周彌漫開，同時也覆蓋住沙河，掩去了對麵一人一獸的身形。

  對岸的人看到這般，都不由自主後退一步，麵色慌張，溢出細汗。

  “怎麽回事？”眾人驚恐，自亂陣腳，還以為是有什麽不祥征兆。麵麵相覷，議論紛紛，最後將目光集中在身為領隊的那人身上。

  “她剛才做了什麽？”有一人懷疑是她引起的這般爆破。

  “……不，她什麽都沒做。”一轉念的時間，他緩緩道出口，眾人不敢再議論。

  麵色平和，神色不起一絲波瀾，目光盯著彼岸，一直到水麵平靜，煙霧沉澱，自己也轉身離開。

  “箏箏，你確定是往這裏走麽？”

  他們現在已經進入結界之內，然而四周隻有彌漫的硝煙，燃燒殘“枝”“枯木”的烈火，沒有任何動靜。

  “是不是走錯了？”食鐵獸沒有回頭看她，減速，停下來；仰頭張望，似有察覺到什麽，謹慎四周，繼續往前走。

  小丫頭再拍拍它，從背上下來。注意到旁邊的“枯木”，好似有些奇怪，走去看會不會有什麽可用的線索信息。

  食鐵獸跟在她後麵，寸步不離。不過沒走多遠，她便不再往前。她遠遠看到這不是枯木，輪廓上看去，是一條已經幹枯成樹枝的完整斷臂，切口平整，是被生生截下來。

  放眼望去，遠處遍地燃燒著火的都是這些。手臂也有，腿腳也有，人的有，獸的也有。

  感染……這兩個字重複回蕩在腦海當中。

  受到感染就會變成這樣麽？

  “箏箏……我們快離開這裏。”小丫頭內心恐慌，翻身趴上後背，催促它。

  食鐵獸往前繼續奔跑前進。

  越往裏，硝煙越濃重；逐漸，火勢更大，出現在他們麵前的不單單是殘肢，還有完整的屍體，隔著氣倉都像是能聞到彌漫在空中腐爛的氣味。

  感染變成的這些生物，死後無法安息，隻有被烈火燃燒殆盡才能消去。

  “我們走別的路吧，前麵都是屍體。”小丫頭勸它，但箏箏沒有聽她的話，筆直往前走。穿過火焰，跨過屍體，味道已經濃鬱到連氣倉都無法隔離開。

  她捂著口鼻，胃裏翻騰，找地方下來，對著旁邊嘔吐出來。

  太過殘酷，親眼見到才感受到雲瑤曾經說過的那句話：“但願永遠都不要發生。”

  她從袋中黏糊糊的唾液重取出一包梅子，往身上擦了擦，放進嘴裏含住，稍稍好一些；再回到它背上。

  巡視四周，又刻意避開火焰之下，目光無處安放，怎麽都沒有辦法適應。

  食鐵獸突然停下來，往後退開一步。低頭看向腳下，回頭看她一眼，示意要她抓好；後退幾步，助跑，奮力躍起。小丫頭回頭，身後是一片渾濁黑色的泥潭，那裏倒是很幹淨，什麽都沒有。

  她想到以前，此情此景，像極了當初和它一同進入五藏林那時候。但箏箏已經不再是那時候懦弱愛哭的箏箏，而她……什麽都沒有變。

  再一躍起，將她從思緒中拉出，雙手抓緊，但此時它卻多了一個舉動。突然揚起身子，側身扭轉，在空中翻了個身，連同帶著背後的人。眼前畫麵一轉，兩半鋸齒頜骨就在身側，幾乎就在咫尺之間；是一張齒間殘留黑泥沙的大口。他們現在幾乎就在它的口中，時間定格，餘光當中所見一張臉，是一張陌生男人的慘白麵孔。

  她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是發生了什麽。箏箏腰肢再扭動，一轉眼，在對方合口之前就已經靈巧避開，躲過突襲，穩穩站在泥潭邊上，旋身麵向它，齜開牙，發出警告的聲音；那邊，重新張開大嘴，不急不緩，好似沒有再要進一步的攻擊的意思，轉動方向，朝向他們。

  她看清了，口中的那張麵容，不是被它吞噬的屍體，就是那張大嘴的一部分，伸出荊棘一樣的頭頸，歪著腦袋，詭異眯著眼，對他們嚶嚶一笑，再縮回去，合上嘴，潛進泥潭之中。

  箏箏收回表情，舔了一下發幹的尖牙，回頭看向背上的小人。小丫頭驚魂未定，強行回過意識，但還再注視著那個泥潭，意識被無數的疑惑淹沒……

  那個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