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洞穴，蟲鳴空靈吟唱，如海上鱗波般閃現的點點熒光垂掛在洞壁內，桑葉說，這就是赤蜉蝣的幼卵。

  他們在裏麵並肩悠閑散步，可小丫頭的心情並沒有釋懷。

  “……桑葉，我們回去吧。”她知道機會難得，也不想掃興，可胸口堵得慌，沉重得無法自拔。

  “不著急，再多留一會兒，前麵還有別的。”

  “不，我們還是趕緊回去。”不安的情緒愈發高漲，仿佛有什麽在勒住她的脖子，令她無法呼吸。

  “也好。”

  桑葉牽著她的手，一揮手，風勁纏繞，在一眨眼，他們回到了隔月林外。但僅僅隻是一去、一回的短暫時間，麵前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岩星河岸空無一人，而在對麵，一層山嶺後燃起了熊熊戰火，硝煙彌漫，混雜著各種聲音。

  “亥癸！”辰甲君立即尋到她，看神情已經尋他們許久。也不想多說什麽廢話，抓著兩人趕緊逃離到帝氣之內。

  “辰甲……”小丫頭愧疚低頭。

  “我現在不想聽任何解釋，侍官已經知道，你還是由他發落！桑葉，這次我也保不住你，你被派去浮山，現在就去！這是命令！”

  “現在？”桑葉知道自己是逃不了懲罰，也願意接受，但要他現在就去……他回頭看對麵，再看辰甲君堅定的目光，沒有辦法，一股狂風，桑葉消失了。

  “你跟我回去見你導師。”辰甲君單手緊錮住她的手臂，不讓她有機會逃脫。

  “竹葉哥哥呢？！我要找他……”小丫頭掙紮抵抗。可越是如此，越是無力，意識消散，最終倒在辰甲君的懷中，被直接帶走。

  再次醒來，她躺在了一間不認識的房間內，雲霧彌漫，暗香繚繞鼻尖，好像前麵都是一場夢，一直都如此平靜。

  起身再打量，四周空無一物，隻有身下的床；一扇門，一扇窗，站在門外一人，背對著她，看著天上。

  “導師……”小丫頭認出他的背影，起身下床，走到門口。誰想不留意間，隻差一步，她被一股強大的衝擊狠狠彈開，撞上牆麵，落下，癱在地上，全身疼痛，動彈不得。

  導師不是沒有聽到她在喚他，直到她吃了苦頭，倒在地上，才側過身，目光向她一眼，再背過去。

  “你知道自己錯在哪裏？”

  “亥癸知錯，我知錯了……”小丫頭明白，那不是夢。動彈身體，換個姿勢，伏在地上跪著。

  “擅離職守，去哪裏了？”

  “貪玩去了林裏。”

  “林裏？好啊，真後悔放任你跟那些人一起，你都學會對我撒謊了？”

  小丫頭昧著良心搖頭，她發過誓，不能說。

  “想清楚再回我，否則你一輩子都給我困在裏麵反思，誰都不許再見！”丟下一句話之後，沒有人再理她。

  伏在地上反省，跪著，一直，一直……

  她不知道天什麽時候黑的，又是什麽時候亮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昏迷倒下，又怎麽醒來。隻是眼前，一片血色；再抬眼，窗外的天，是岩星沙河上的腥紅蔓延到了中天大陸的上空。

  天上，所有在天海海岸上見到的異鳥異獸全部並排待命。別的她不認識，但是信風鳥和陀羅鳥，她一眼就能認出來。

  雲霜、雲瑤、竹葉、他們都到那邊去了麽？菀葉呢？也在那裏麽？

  都是她的錯，是她連累的他們。會和那些人一樣被吃掉麽？會永遠離開她麽？

  麻痹的雙腳沒有了任何知覺。她強迫自己動起來，匍匐在地上，撐到門口。那股強烈的斥力再次將她彈開，擦著地，又再次撞在牆壁上，頭撞在了床腳，疼痛蔓延全身，神智迷糊，她再也動不了了。

  睜著眼，看著門外，流再多的淚水都彌補不了她所造成的過錯。

  她期待著有人能發現她，菀葉說過，她無論在哪兒，隻要有困難，他都會在。

  但沒有人能聽到她的心聲，也不會有人經過侍官的門口。她眼睜睜看著空中所有的異鳥與異獸都離她而去，她的心也如同它們一起飛去那裏。

  過了好久她才能動彈，抹了流幹的淚水，顫抖著手取出串在頭頸上的銀哨，對著吹出聲，一遍，一遍……什麽都沒有來，聲音根本傳不出去。

  坐起，尋著衣服裏的袋子，將其拿出，翻開，全部倒在地上。

  雜物、斧頭、拳甲、尾鞭骨，信紙、還有她的小人……除此以外別無其他。

  她傻傻看著這些發呆，眼睛紅腫疼痛，淚水早已經流盡了。

  她翻開一張張信紙，作為內心的慰藉，一張張看過去，曾經相處的時光曆曆在目。

  雲瑤說過，他們每人一個由她第一次親手煉成的小人，這就是五人小隊的證明，不再能給任何人。約定好，以後可要共患難，誰都不能離開誰；隻要有這個在，無論分隔多遠，他們都在一起。

  昔日約定的誓言猶如回蕩在耳畔，雖然沒有桑葉那般慎重，可在她的心裏便是一樣的。

  “……天地之命，與君誓約；違背誓言，天誅地滅……”

  小丫頭一鼓作氣，拿起斧頭，凝神蓄力，一次次衝過去，再一次次被彈開……一直到斧頭在她手心粉碎，她也遍體鱗傷。

  即便就此粉身碎骨，灰飛煙滅，她也要趕過去，趕到他們身邊！

  誌氣如此，現實如此，可她現在還有什麽？拳甲、尾鞭骨，這是竹葉和雲瑤送給她的，她又怎麽舍得？侍官的結界，又怎麽會是能輕易被她破開？還有什麽，她還能有什麽辦法？

  她想起雲霜信上說，蓮月島有個傳說，隻要用心向天祈禱，心裏所願必能實現。

  她隻能將最後的希望寄托在傳說之中，雙手合十，抵在額頭。

  她信，堅信他們說的每一句話。

  “上天，求求你，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