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鳴蛇，生長於淺海區域的一種類海蛇科，擁有銀白色鏡麵鱗粉的特征。表皮光滑，背鰭透明，但在水下，光直照表鱗反射，透過背鰭皮膜折射出淺薄的炫白光芒；左右擺動，柔軟無骨，仿若白色霓裳綢緞，隨風飄揚。

  他們正處於危險棘手的困境當中。

  菀葉聽到驚吼一聲，被嚇到。低頭看竹葉定睛在下麵的木箱子上，這就要跳下去，卻被竹葉又一吼聲，叫他在上麵別動。

  菀葉僵持著，進退兩難，裂縫裏被堵住，也沒有其他的路出去。

  竹葉一下跳上來，用光往裏麵照了照，也發現如此。

  “怎麽回事？”菀葉問他。

  他剛才是無意當中情急才脫口而出，可冷靜下來又覺得判斷得太過魯莽，思慮再三還是先不說，問他：“發現什麽沒有？”

  “沒有。”菀葉搖頭。

  “我懷疑我們是故意被引到這裏，要趕緊出去。”

  菀葉同意。但其實兩人都好奇這裏以前發生過什麽事情，會不會還有什麽他們沒有見識過的東西。

  藝高人膽大，生死都沒有在怕的。

  “你先帶她出去。”菀葉看著他懷裏的人。

  “你帶她出去。”

  兩人對眼，心裏麵誰都擔心她，但又誰都不願意離開。之前不覺得她累贅，現在卻是了。

  然而主掌這裏的生物卻盤算著一個都別想跑。箱子底部赤水溢出，同時擠開箱蓋，成群黑色八腳爬蟲湧出。

  竹葉下意識是將蛇皮拉回，不能被糟蹋。無處可藏，第一時間利落裹成“抹胸短裙”，同時將小人兒包裹在裏麵鎖緊。

  雖然舉動沒有任何問題，可菀葉不忍直視，辣眼睛，想捂著眼又要假裝自然，強憋住笑意，別過臉去，強迫自己維持一副“他和平常無異”的狀態。

  竹葉不自覺，更多的精力放在下麵成批湧出的生物上，判斷道：“是筍箏蛛。”

  嗯？“你是說這裏已經離筍箏林很近了麽？”

  “不隻是筍箏林，還有赤水池。”

  菀葉不信。記得他們之前到達赤水池，足足走了有十多天有餘。難不成是捷徑？還是說……“或許隻是巧合。”

  “你相信是巧合麽？還有水林魈也在下麵。”

  菀葉完全懵住了：“……你太果斷了。”

  傳說三鳴蛇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可進化性。三聲雷鳴，一鳴化小蛇，二鳴化巨蟒，三鳴化水虺。但從來隻見蛇體，從未見過蟒，更別說是水虺。三鳴蟒應雷劫而出，若是失敗，就會變成“水林魈”。

  “這張蛇皮還不足以確認麽？菀葉，這是事實。”

  “……”菀葉啞口無言。

  他們不是不知道這件事，之前也有所警惕，但終究是傳說。可現在事實就擺在眼前，論誰也無法接受，也沒有誰看到過除去蛇皮以外其真正麵目，一切都未知。

  竹葉往菀葉胸口一掏。他一嚇，才想起這是他的衣服。竹葉沒想太多，不過確實是冒犯了，等他主動掏出袋子。

  “再借一下蟾蛾火炭。”菀葉將東西給他。

  竹葉取出竹筒油，從火炭上摸下一層炭灰。

  這動作讓菀葉覺得好熟悉。

  將炭灰撒在油層表麵，火星遇油重生，輕吹，火光閃亮起。舉著火把對著星火一吹，一隻巨大的火蛾張揚雙翼，向下俯衝，盤旋在赤水之上。

  菀葉吹了一聲哨，暗叫“漂亮”。

  “你怎麽知道這個用法？雲瑤告訴你的？”

  竹葉沒想到菀葉會提到她，轉頭疑惑看他，眼神當中不像是故意開他玩笑，搖頭道“不是”。不過確實是那時在海下，與雲瑤聯手，參考了她展現的出來的方式。

  火光消散，赤水表麵形成一層岩石凝漿。菀葉先下去一些，攀在岩壁，用金槍試探危險性。

  外層是筍箏蛛的屍骸，燒化凝固。他跳到箱子上麵，叩響。雙腳踩在凝石上，表層破碎，濺起血色水花。

  沒有異常狀況。他用金槍劃開縫隙，撬開箱蓋一條縫隙，推開，箱子底部通向深處，就像是之前海底遇到的那樣。

  菀葉整理衣服，穿上外衣，先下去；竹葉也跳下，披上外衣，跟著下去。

  通道直入赤水池當中，竹葉再放出積木兵。尋著筍箏蛛的蹤跡，跟著進到石壁旁的一個小道，夠兩人並行。他們潛身進去，許久也遊不到盡頭。

  竹葉回頭想和他說什麽，恍然一瞬，給他一個手勢，示意在他旁邊有蹊蹺。

  菀葉起先沒有發覺，朝他所指望去，是一個記號。他們看不懂，但竹葉發覺，這記號有些眼熟，像也是在海底見過的一樣。

  水下不能脫去氣倉，但他還是抱著半信半疑，花了時間尋找四壁附近的暗扣，果不其然，和海下的石壁機關是一模一樣。

  兩處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建造？

  他用手勢告訴菀葉抓緊，對其研究片刻，尋到了故障的部位，借金槍搗騰縫隙，將其解除，還沒等他們完全準備好，激浪順勢待發，水中混蕩暗湧，朝一個方向衝走。水勁遠超出他們的預料，本就消耗了不少體力，手一滑，菀葉先鬆了手，竹葉為了拉住他自己也被衝了出去。

  一直衝到了赤水池外，冒出水麵，上了岸。竹葉把外衣脫去，以及迫不及待繞開身上的蛇皮，輕鬆呼出一口氣，順暢。再回過頭，菀葉還在水中，張望水麵再去尋找什麽。潛下水，再浮上水麵，一臉著急。

  菀葉的金槍不見了。

  四目相對，菀葉的意思是要回去尋。竹葉不知道應不應該讓他下去，但在赤水之中，一個嗝黑色的氣泡浮上水麵，竹葉二話不說下去將人先拉上來。

  就在剛才他們上來的位置湧出無盡的黑水，這些黑水在赤水池中無限擴散開，又被赤水壓了下去，反複推讓之後表麵又恢複到了相安無事，一片血紅。

  菀葉還想下去，卻又被竹葉緊緊抓住。他低眼看岸上，是被融化的積木兵殘骸，裏麵的肉體全然化成了一灘黑水，身外的木頭也已經黑成焦炭。

  “這是赤水池的自我保護意識，一旦有外物侵入，必定會消除幹淨。你下去必死無疑，金槍也肯定不在了。”竹葉無法確定金槍是否還在，但這樣說就是為了讓他死了這條心。

  無可奈何，菀葉隻能接受。

  原本就打算這樣放棄，心裏惦記著雲落。正要回過頭，突然身後響起落水聲。再看，小人兒不見了。

  菀葉慌了神，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匆忙要下去，竹葉死死攔住他。

  “她不會有事的。”

  “你放開我！”

  他們爭吵起來，差一點動手。然而沒過多久，小人兒自己冒出水麵，將金槍扔上岸。

  她身上的外衣被黑水腐蝕，雙目緊閉，從眼眶內留下兩行血水，帶著微笑，開口，用嘴型對他們說道：“我們出去見……”

  話好似沒有說完，水中湧上黑色濃漿將她吞噬，淹沒，水麵連氣泡都沒給他們留下。

  竹葉從地上撿起金槍，翻麵檢查，意外感歎居然毫發無損。

  但對菀葉而言，沒有什麽比她更重要。竹葉明白他想不通，但這件事他曾經聽說過其中內幕，卻不能道出口，硬拉著菀葉離開。

  悉悉索索，竹影暗語。

  他們之間氣氛冷漠尷尬，不過好在隻要再走出這片竹木林便是到了他們熟悉的某個地方，然後再是各自安排回自己的地方，互不幹擾。

  總結下來這一路都很狼狽，甚至不知道在做什麽。好在起碼找到了蟾蛾火炭……

  竹葉心裏也不好受，他至今都沒有找到食鐵獸的下落，也保不定在剛才那樣的地方，被融成了一灘血水……

  可就在絕境過後，現實又會給一絲希望。

  就在竹徑旁，他們發現了紮堆在一起的食鐵獸的身影，其中一隻就是竹葉家的箏箏，半個屁股光溜溜。

  事實就是這樣難以捉摸。讓竹葉不知道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過去揪著耳朵大罵一通。生氣的點就在於找他這麽辛苦，而它自己倒坐著安享美味，之前的擔心完全都是浪被埋了土做肥料。

  深吸一口氣，把所有脾氣都發泄出來，大聲喚它名字。

  食鐵獸兩耳一豎，身子一挺，欣喜，尋身回望，就像個留守兒童，終於等到家長來接它回家。迎麵撲上去就是一個熊抱，把竹葉直接撲倒在地，差點給壓死。竹葉硬把它推開，翻身壓下，兩掌鉗住，居高臨下看著它，眼神凶狠，它才收斂起來。

  一人一獸站起，食鐵獸還有驚喜，推著頂著竹葉過去，給他看它自己挖的筍箏堆，乖巧坐好，眼巴巴看他，要他誇誇，然而竹葉一點都沒有那個心思，低語問它：“你沒發現有人不在了麽？”

  食鐵獸是興奮過了頭，再回頭看了看，看到菀葉垂頭喪氣站在原地沒有動，再張望，才注意到少了一人，小跑過去，四周轉悠眺望，最後回來，在菀葉麵前“嗚嗚”低語，再回到竹葉麵前垂眼認錯。

  菀葉冷靜下來，跟上去。還是以往的麵容，看著筍箏堆，溫柔微笑，摸摸食鐵獸的腦袋作為嘉獎。

  收拾完這些，他們一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