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看管，那四株天狼草又在不安分想要逃跑，聽見他們回來的腳步聲，相互提醒，又裝回去端坐。

  菀葉將虧鼠仔的培育盒打開，一隻隻夾出懸在其中一盆天狼草之上。它傻愣愣看著，猛地一下竄出土，花頭頂著籠子，伸出花芯舌迫切索要。

  “天狼草是需要馴養。完成一件特定的事再喂它們，少量多喂。需要買鎖鏈，平常要帶他們屋子外四周轉悠，還有消遣的玩具……”菀葉一邊鬥著四株草玩，一邊將心得講給她聽。她取出小本本認真記下來，“每天都需要給他們灑水洗澡，唱歌聊天這樣的事兒你是知道的。平常放在屋外經常能看到的地方，比如窗口門口，等到虧夜來的時候再擺放。鐵鏈的長度決定它們的活動範圍，長短根據房子大小來定。需要對它們一視同仁，公平對待，不然會吃醋打起來……”

  “還需要買醋？”

  “額，不是。就是會不開心，鬧脾氣。”

  她想了想，記下來。

  “你需要給他們準備小屋子遮擋休眠。”

  “嗯。”

  “接下來是虧鼠。”他們進到屋裏去。他看了四周，裏麵看著比外麵還要小，因為身高上麵的關係，頭都要碰到頂了。掀開欲蓋彌彰的葉席，像開了天窗一般立即能看到外麵的天，“我反倒覺得，這間屋子適合給天狼草待著。半陰半陽，而且溫暖。不僅是天狼草，基本植物都喜歡這樣的溫室。晝日掀開，夜晚蓋上，它們完全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也不用擔心會逃跑，就讓他們自己在裏麵玩，它們還會自己爬上屋頂曬光。”

  好是好，但她想著自己住哪兒？

  “不過你這邊……我幫你一起再建一間。”

  “欸！不不不，這不好意思。”

  “剛才不是說好的，你有需要我會盡力幫你。”

  建屋是個大問題，她也就不拒絕了，點頭應允。

  “虧鼠這段時間是在休眠，為了盈晝保存體力。這個是隔離箱，中間的隔板是為了將他們分開，避免打架受傷。先這樣開著，等到盈晝結束你將它們分開就可以了。等到產下幼崽，你將公的那隻移進別的籠子裏，這個給母鼠和鼠崽。等到鼠崽能自己跑了再移出來。能記下麽？”

  “嗯。”

  “要是有什麽情況你再來找我。”

  “嗯。”

  “然後是魚，在這裏麽？”

  “嗯，還沒來得及買水缸。”

  他打開看了一眼。突然她意識到什麽，上前去看，三鳴蛇全浮在上麵遊動。他用夾子在水中探了探：“大概是吃太多睡著了。”

  她想起前麵海中的水柱，也是因為吃太多的關係。這些蛇魚怕不是被熏上來的，掩嘴輕輕樂嗬笑。

  再去了一次子衿齋，向齋主補定了剩下需要的工具。沒想到養這些東西這麽費錢，心裏趟著血，但還要繼續保持微笑。

  把魚分進缸裏，虧鼠也搬了家，隻能是委屈一下天狼草在用陶土隨意捏出的洞屋裏抱團擠一擠，然後再是裏裏外外忙著造一間像樣的屋子。

  “前麵來的路上遇上了竹葉，他說明日再約天海岸邊，還是上次的那些人，你要一起來麽？”

  “好是好，但是我什麽都不會。”

  “這次去是去玩。盈晝前三天，所有生物都在養精蓄銳，所以很安全。經常會在這段期間組織聚會活動，很多前輩也都會去。”說到前輩，注意到他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思慮。

  她是不以為奇，要見前輩還不容易，這裏逛一圈準能遇到個。不過既然是去玩，那定是樂意的。把今天的工作完成，半天收工，他說剩下的時間是要去買明天會需要的東西，比如衣服。

  這三天想必應該就是一周裏麵最大的盛典，道路旁邊都擺滿了攤位，也有許多人將過去不需要的拿出來賣。她好像以前也打過這個念頭，但不記得是要賣什麽雜物了。

  眺望出去雲織閣外麵已經是排起了長隊，恐怕是擠不下他們兩個了。

  “要不我們還是攤位上隨便看看吧。”

  他點頭，四周看了看。旁邊有個小姐姐一直看著他們。

  他帶她過去，小姐姐站了起來：“隨便看看。”

  他看向她，示意讓她自己看。但她一下就懵了，眼前的衣服僅僅是幾瓣布料而已，難不成是要她穿著去？臉瞬時間爆炸通紅，那個小姐姐掩著麵盈盈笑了，替她解圍：“你們是要去天海麽？”

  “嗯。”他應了一聲。

  “水戰還是探寶？”

  “水戰。”

  “正好我們有福袋活動，都是姐妹們的織品。這些隻是部分樣品，若是看得上做工，便可以來試試。”

  “什麽是福袋？”她好奇問一下，聽上去很有福氣似的。

  那個小姐姐從攤位下麵取出一大盤盲盒，大約是9x9的布局，由不透光的薄葉覆蓋下麵的小方格，標有序號，已經被戳去一半多。

  “隨便選一個。”

  她抬眼看向菀葉，菀葉點了頭說明是沒有問題的了。不過想起之前在“儲雲閣”的手氣，她搓了搓手心有餘悸。

  “菀葉哥哥，你幫我選吧。”

  “不自己試試麽？”

  “上次選名字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這方麵不太擅長，還是你來吧。”

  他看了會兒，替她交了錢，戳破一格。

  她驚了。

  “就這個。”

  那個小姐姐微笑著，從格子裏取出葉條，讓他們到指定的一處領取。

  “菀葉哥哥……”

  “嗯？”

  她心裏惦記著剛才給出去的錢，猶豫道：“剛才是多少錢？”

  他看向她。

  “回去還給你。”

  “沒關係。”

  “不行，這可不行。”

  “我們不是說好相互幫助的。”

  “但我什麽都沒給你做過。”

  “你不是送我那片葉子了麽？”

  “……這也算麽？”

  “算。而且若是真獨有那麽一棵，一片葉值無價。”

  “……”她兩眼放光。

  “但有一點你或許沒有注意到。”

  “嗯？”

  “那四周有不明的瘴氣籠罩，以後還是少進入比較好。”

  “我沒感覺到什麽。”

  “有些瘴氣會潛伏在體內慢慢破壞根基，總之當心些便是了。而且越是稀少的物種越是不可肆意濫用，這點你明白麽？”

  她認真點了頭。

  領取處也要排隊，每一處都需要登記。菀葉哥哥替她登了名字，取了一盒序號密封的箱子。所有箱子都是統一的，就是為了公平。

  “是現在拆麽”

  “回去拆吧。”

  “明天什麽時候？”

  “他們還沒確定下來，等明天我會去找你，還是平常的時間。”

  “隻要帶這個就行了麽？”

  “到時候會統一準備，你放心就好了。”

  他們點了頭，在分岔口道了別。

  她興奮的一晚上都沒有睡好，所以比平常都醒的晚許多。被外麵敲門聲吵醒，從窗口看出去，是子衿齋的送貨員，說是外麵有人在等她，這才立馬起來，迅速穿好衣服，帶上東西衝出去。

  “抱歉抱歉，我……我昨晚沒睡好。”

  “沒事兒。”他溫柔的幫她扶了扶頭頂上搖搖欲墜的小啾啾，忍不住笑了。

  她紅著臉，轉過身去，把頭上的啾啾重新理了下。他拉著她到旁邊先坐下，問老板買了一把梳子，幫她梳頭。

  “就知道你會睡過頭，便是提早些來叫你。還以為會多叫幾次你才會醒，現在還有些時候。”

  第一次有人幫她梳頭，又羞又是激動，心裏癢癢的，頭忍不住往下低。頭低了便不好梳了，被他揪著頭發提起些。低下頭從側麵看她一眼，怕是坐著都能睡著。

  “別動，梳歪可別怪我。”

  “沒想到你還會梳頭。”

  他輕輕笑了一下，最後將梳子藏在發髻間，用簪子固定：“好了。”

  他問老板借了鏡子來給她看，和她以前的發髻差不多，但又不一樣。不過對她來說怎麽樣都好，作禮謝了聲。他也是十分客氣回禮。

  “昨天衣服試過了麽？”

  “還沒。”她將盒子拿給他看，原封不動，“穿了我自己也看不到，也不麻煩了。”

  “我很期待。”

  “是都需要換的麽？你到了那裏也要換的麽？”

  “嗯。”他眼中藏著笑意，感覺很微妙。

  “你別是有什麽事兒瞞我。”

  “嗯？我看上去很明顯麽？”

  “霍！果然是這樣麽？看你眼睛都樂的擠出水了，你快說。”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賣關子就是不說。不過倒是說了水戰的一些事情。

  水戰的位置是在崖山，分成兩組，團戰5人以上一組。每人一把統一的噴水槍，崖山之間也會隱藏其他東西，也會有海生物，這都是加分項。水戰的衣服都是用一種遇水會變色的植生物葉片製成，吸水次數越多顏色越深。顏色最深的那組算是輸了，會有懲罰。他還強調說了，他們三人是老搭檔，一直以來就從沒有輸過。

  講了一路聽了一路，她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我……那我可能要打破你們記錄了。”

  “以前我們也帶過新人，就算你靶全中，我們也能贏。”

  他這樣一說更是……

  “我現在回去還來得及麽？”

  他眯著眼轉過頭，一臉陰險的微笑，一個字一個字回答她：“你，說，呢？”

  這一路也是熱鬧，走三步退一步。菀葉是各種威逼利誘，從沒這麽費勁去哄過人。堅持把人拽上了芃芷齋才鬆了口氣。他們約定好要在這裏見，竹葉和若葉都已經到了。

  “遲到了。”許久沒見他，脾氣好似變大了。

  “不好意思。”菀葉笑著道歉，“齊了麽？”

  “你放心，還有比你們更慢的。”

  “還有兩個剛認識的學妹。你見著就知道了。”若葉還是以前那副樣子，一笑起來沒心沒肺的。

  “登記號拿了麽？”

  “早就拿好了，等你們到再去拿恐怕要在這裏過夜了。”竹葉將排號分給他們，態度著實是不耐煩。

  犄翎殿那裏可真是熱鬧，連漂浮在空中的逆鱗鰩都要排隊，要等一鰩人滿了才能再安排下一鰩。但即便如此隊伍也沒有任何移動的跡象。

  “菀葉哥哥，怎麽鰩還是五顏六色的？”

  “四色代表四方你可是知道的，這個也是一樣，對應前往四方天海。”她圓著眼，從沒想到還有這樣的說法。知道朝員穿四色代表四方，舉一反三，這上麵的顏色也便是正好對應的。

  “怎麽天海都還有分四個方向的？”

  “哈哈，不然呢？”若葉笑她這都不知道。

  “地圖帶了麽？”菀葉問她。

  她點了頭，從衣服後的布袋子裏掏出。菀葉從衣袍中拿出另一張。她完全沒有想到，地圖也不是隻有一張！她手裏的是全白底色，菀葉是淺雲錦紅底，記錄的就是東方天海和她手裏地圖上沒有的另外一大塊地殼塊麵。

  “怎麽不隻是中天大陸麽？”

  “中天大陸是天海上所有陸地的統稱。白色地圖主要標記以金鑾殿為中心的主區域。在層層包圍的木林外還有其他的區域。比如菀葉手裏的，記錄的是東方的火岩山嶺。不僅如此……”若葉解釋完取出自己袖內的另一張淺雲錦色地圖，“這張也屬東方，聽說是從中天大陸上劃分給了蓬萊島主，方便掌管東方海域。”

  她積極點頭，這個她知道：“我聽到說是因為蓬萊島主馴服了蓬萊，因為蓬萊太大了，實在是沒地方放，就申……”

  菀葉拉住她的手捏緊，示意她不要說下去。

  “這你哪裏聽說的？”竹葉聽到這個瞪大了眼睛，第一次見他這麽激動。

  “額……”她看了眼菀葉，敷衍，“學子的時候聽閑話聽到的。”

  竹葉半信半疑，若葉到沒那麽心細，四處張望：“想著兩個小姑娘也該到了，別是這裏人太多沒見到我們，你們等一會兒，我去找找。”

  他看上去很積極，好似把不得直接飛到他嘴裏兩個小姐姐身邊。

  “竹葉！”若葉前腳剛走，後腳就有個清麗的女聲傳來。最先聽到的是她，探頭四周張望。

  “找什麽？”

  “好像有個小姑娘在叫竹葉哥哥。”竹葉看著她心裏還在想什麽，突然嚇一跳，轉過身去。菀葉也轉過頭，掰著旁邊還在搜尋的人的頭一扭，對上正主。

  “菀葉哥哥好。”姑娘很是禮貌。

  菀葉輕點了頭。那姑娘隨即目光落在她臉上，再順著往下。菀葉將她的手鬆開，轉過身望向別處。

  “這位妹妹是怎麽了？”她抬手掩嘴傾笑。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那個女子如清泉流淌的聲音，更是笑得歡了。原是她看呆了眼，還忍不住將雜書上描寫美人的句子默念出來。竹葉是沒眼看，轉過頭去就當是不認識。菀葉一步站在她麵前擋住視線，待她癡癡回過神，往她臉頰子上是狠狠一擰。

  “疼！疼啊！”

  “醒了沒？”語氣似有不快。

  她吃疼得很，忙是點頭，含淚求饒。菀葉這才鬆了手，回過身作禮道歉：“這是我家妹妹雲落，不經世事，無意冒犯。”

  “這位雲落妹妹著實可愛，嘴也甜，菀葉哥哥可真是好眼光。”

  菀葉沒有從她身前離開，她悄悄探頭看出去，想再多看幾眼那個美人兒，輕聲問：“菀葉哥哥，她是誰？”

  “雲海。”

  “咦？怎麽這麽巧？”

  “你當時還冒用她的名字……”

  她也想到了這個，趕緊拉他袖子，叫他別說了，要是被聽見可不好。

  人湧上來，菀葉將她拉到旁邊人少些的地方護著她，乘機湊近些跟她說：“我要提醒你兩點，一是不要再提朝員的排號，你就是這樣在我麵前暴露的，必須以‘齋主’、‘閣主’這樣的稱呼，明白麽？”

  他麵色嚴肅認真，看來是嚴重的大事情，便是點頭：“記住了。”

  “第二點，以後不許再盯著看，這樣很危險。”

  “她不像是壞人。”

  “這是種媚術，善於控製意識。你資曆太淺，要是有人故意要套出一些朝堂機密，一旦暴露出去你便是千古罪人，會……”他沒有說下去，“就像是剛才蓬萊島主的事情你也不能說，這都屬於機密，記住沒！”

  他搖了一下她，她也是腦中空白，完全沒想到這些，又想起當初被亥甲君坑害的恐懼，重重點了一下頭。他顯然還是不放心，眉頭皺更緊。

  “我記住了，我就乖乖的在旁邊，不說話便是了。”他眼神這才柔和了些。另一邊，雲海一直在找話題和竹葉搭訕，而竹葉就跟木頭人似的，隻是點頭，敷衍，眼神還時不時瞄到一旁竊竊私語的兩人。真想伸長耳朵湊過去聽他們在說什麽。

  “竹葉哥哥……”雲海見他心不在焉想叫他，又立馬被遠處的呼喚打斷。

  “竹葉哥哥！”飄逸的兩身明亮色的少女向他們著急奔來，眾人紛紛讓路給她們，形成道路上一抹靚麗的風景。

  雲錦紅的少女活潑靈動，身後穿淺青蘭的少女硬是被她牽著手拽著拉上來：“竹葉哥哥，抱歉我們遲到了。”

  紅衣少女小喘了兩口便立即勻了氣息，微紅的臉頰更顯麵若桃花；蘭衣少女體質上是要遜色許多，抓著她的手臂急要說話，但氣都喘不過來，迫切的眼神望向紅衣少女。幫著順了氣，會了意解釋：“她是想說，今早家裏的陀羅鳥突然鬧不安生，瞧了看是之前產的蛋孵化了，有一隻卡殼了，就忙了這麽久耽誤了。好在後來若葉哥哥來，他要我們先過來跟你們說一聲，叫我們先走，他估計要等下一鰩了。”

  蘭衣少女彎著腰還在大喘氣，連忙點頭。

  “陀羅鳥？可是蓮月島主的坐騎？那你是……”雲海問道。

  “雲……雲霜。”總算是順了氣，作了個禮，眾人回禮。

  菀葉帶著身邊的人一同擠過人群過去，都見過了麵。

  “你……”雲霜深吸一口氣，總算是順了，“你不是同我一起領名字，站在我身後的姑娘？”

  “雲霜姐姐。”她禮貌作禮，菀葉也一同補了禮數，“你是怎麽記得我的？”

  “你頭上的簪子。”她指了指自己的頭頂。

  “這根簪子怎麽了？”菀葉先問了起來。她們兩人一臉不解，麵麵相覷。

  一邊的雲海了解女孩子的心意解圍道：“菀葉哥哥可是收了個好妹妹。”

  她傻傻的是不太明白什麽意思，抬眼看向菀葉，菀葉知道她會看他似的也轉過頭去，假裝一臉也不知所以的回看她。

  兩姑娘鬆了口氣淺淺笑了下，雲霜道：“這是玄冥珊瑚木，生長在玄冥海域最深處。我也是有幸在一次師父的壽宴上見到過一株，後來被師父培育成功。雲落妹妹好緣分，放在平常定會隻覺得是根木枝子隨手丟棄。”

  “你是在哪裏找到的？”菀葉問她。

  “就在雲織閣，其實我也以為是普通的木枝子，隻想選個便宜的。”

  “珊瑚木有靈性，那便是自己選中雲落妹妹的。”

  竹葉在旁邊早已是不耐煩，要不是為了保持形象，恐怕臉早已經是包子褶麵，全部擠在一起了。不想再縱容這些女生們嘰嘰喳喳的聊天，沒完沒了的，催促道：“好了，趕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