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執初聽得連連點頭。她也知道赫連瑾說的事情是要緊的，便仔細一一記了下來。

  看見柳執初認真仔細的模樣，赫連瑾又微微鬆了口氣。然而最終，他到底還是沒敢太放鬆精神。又耳提麵命了柳執初好一番，才略略放鬆地讓柳執初去休息。

  沒了赫連瑾在耳邊念念叨叨，柳執初恰好也樂得輕鬆。她鬆了口氣，去床上睡了一覺。

  也不知道睡到了什麽時候，迷迷糊糊之間，身邊仿佛被人推了一下。隨之而來的，是赫連瑾刻意壓低過的聲音：“柳執初，該起來了。”

  柳執初心裏本就裝著夜探皇宮的事。聽見赫連瑾的聲音，她一個激靈，頓時從床上坐起身來，揉了揉眼睛，問：“時間到了？”

  “不錯，時間已經到了。”赫連瑾微微點頭，丟給柳執初一套夜行衣，“換上衣服，咱們這就走。”

  “好。”柳執初答應一聲，趕緊鑽回床上換了夜行衣。另一頭，赫連瑾自己也換了一身夜行衣。兩人各自整理好衣服，一同繞過屏風。

  看見赫連瑾的模樣，柳執初忍不住一彎嘴角，笑了。先前赫連瑾不管是以六皇子的身份也好，還是以璟玉的身份也罷。他從來都是一襲白衣、仙氣飄飄的模樣，什麽時候穿得這麽接地氣過。

  柳執初的笑容，讓赫連瑾低頭看了自己的打扮。他臉色微微一窘，心底倒也清楚柳執初如此發笑的原因，不由微惱：“柳執初，你還有沒有良心？”這丫頭也不想想，他打扮得這麽低調樸素不惹眼到底是為了誰，居然還好意思在那裏笑！

  “對，對不住。”柳執初也是個見好就收的，看赫連瑾有了要惱火的意思，連忙忍著笑意道歉，“我隻是沒想到，你穿上夜行衣的樣子居然如此的……嗯，如此的……”

  柳執初搜腸刮肚了半晌，死活都找不出一個正麵的形容詞來。眼看著赫連瑾眯起眼睛，眼底的神色越發涼颼颼的，柳執初背後一寒，連忙聰明地舉了白旗：“如此特殊！你現在的模樣，我先前從未見過。”這樣，總可以了吧？

  這樣的形容，勉強讓赫連瑾冷哼了一聲：“不要油嘴滑舌的。夠了，這就走。”說著，一把攬起柳執初纖細的腰肢。

  柳執初趕緊回抱住赫連瑾的腰。赫連瑾低頭看了她一眼，推開窗戶。足尖一點，身形便拔地而起，直接上了二樓。

  二人一路飛簷走壁，發出的聲音極輕極輕。一路走來，居然完全無人注意到他們的存在。就連柳執初見到這樣的情形，也忍不住暗暗稱奇。看來赫連瑾的武功造詣，的確是極強的。

  兩人來到皇宮，赫連瑾將柳執初放了下來。他左右看了看，拿出一張地圖，就著牆邊昏黃的燈火看了起來。

  柳執初看見他的動作，有些納罕。忍不住悄悄湊了過去，想看看赫連瑾看的到底是什麽。

  隻見赫連瑾看著的地圖，赫然是大俞朝皇宮大內的圖紙。這份圖紙畫得頗為詳細，每一處宮殿都標注過了。柳執初找了片刻，便找到了東宮的位置，悄聲道：“赫連瑾，咱們要不要直接去東宮？”

  “也好，現在就去。”赫連瑾微微點頭，收起那張地圖，帶著柳執初躲過許多侍衛的眼睛，來到東宮。

  大俞朝的皇宮和赫連皇朝的沒什麽不同，都是金碧輝煌的樣子。柳執初來到東宮，隱約覺得這裏和赫連皇朝太子的住所，倒也沒什麽不同。若是硬要說有什麽不一樣的，恐怕就是這裏比起赫連皇朝來，多了一股子藥氣。

  越是往東宮深處走，這股子藥味就越重。柳執初忍不住皺了皺眉，壓低聲音問赫連瑾：“赫連瑾，這裏的藥味，怎麽比外頭的還要重上許多。”

  進入大俞朝的都城之後，柳執初原本已經漸漸習慣了那股子藥味，甚至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被其他藥味所影響。

  誰知當她真正來到東宮，柳執初才發現，當初還是她想得太簡單了——東宮裏的藥味，已經到了讓人無可容忍的地步。

  赫連瑾大約也有同感。他微微皺眉，低聲道：“大概這些藥材，都是俞臨辭用著的藥吧。”

  柳執初想了想，讚同地點頭：“或許吧。”兩人不再說話，都噤了聲。繼續往裏走時，柳執初隔著窗縫看見。道路兩邊的房子裏。到處都擺著不少珍奇的藥物。

  這些藥物，幾乎都是極為罕見的東西。若是在外頭，少不得被人追捧一番。然而在大俞朝的東宮之中，這些藥物卻像是不值錢的瓦礫石塊一般，被人隨意丟在這裏。柳執初一邊暗暗稱奇，一邊又忍不住的惋惜。

  走著走著，柳執初終於還是沒忍住。想了想，小聲道：“赫連瑾。其實——”

  “噓。”赫連瑾卻忽然抬手，給了柳執初一個眼神，示意她先不要說話。

  柳執初微微一怔，隨即乖巧地安靜下來。赫連瑾帶著她來到一間燈火通明的房間前頭，兩人一起靜悄悄地觀察著房間裏的動靜。

  那房間裏一片安靜，隻有嗶嗶啵啵的火焰燃燒聲音。再有，就是女人若有若無、壓抑低沉的哭泣聲了。

  隻是，這哭泣聲到底是誰發出來的。柳執初想了想，終究還是忍不住好奇。悄悄伸出一根手指，蘸了一點唾沫，將糊在窗戶上的綿紙給錯開了。

  綿紙一被戳開，房間裏的聲音便清楚了許多。柳執初悄悄把眼睛湊到綿紙前頭，一眼便看清了這個房間裏的擺設。

  房間裏擺著一張大床。那床金雕玉砌，極盡奢華。床上擺著的一應東西，也是用最好的料子製成的。即使是身為六皇子的赫連瑾，也未必就能用得上這麽好的料子。

  如此奢侈的大床上，半躺著一個男人。那男人的外表，卻和這大床的奢華不太相稱。他的臉色無比蒼白，兩頰瘦削得凹陷進去。兩隻眼睛下頭，掛著兩個深深的黑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