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則笙從街頭走到街尾，又站在街尾處看著舊亂的街道許久，才轉身離開，坐在江邊的石階上，將對這條街的感覺全畫了下來。

  “熟悉感、安全感、價格敏感。”在畫邊寫下這三個鍵詞後，顧則笙似乎找到新的陳列創意的問題在哪裏。

  看著落日沉入江麵，顧則笙拍也拍褲腿，起身穿行過另一條巷子，找到停車場後，驅車去了市中心一家賣場。

  *

  中心廣場位於江對麵的步行街區，在江城屬於二級商業區。化妝品的櫃位依然在一樓，雅度的櫃位在一樓大廳進門處，是商場的一級櫃位。

  對，高奢與輕奢品牌不進中心廣場店的，所以雅度在中心店就是一類品牌，會給到最好的櫃位。

  混在逛街的人流裏，顧則笙看到雅度旁邊那些不知名的牌子櫃台前，人流依然不少，比起以前FC或者後來唯爾的櫃台，應該說隻多不少。

  消費者年齡也偏小、衣著打扮很時尚、但衣服的品質並不太好。

  悄悄走近、悄悄聽她們聊天、選品，應該是企業基層員工居多、也有許多外地在江城打工的女孩子。

  這與數據庫中雅度的樣本並不太吻合。

  顧則笙皺了皺眉頭，在櫃台多停留了一會兒後，並沒有新的發現，便拎著背包離開了。

  “Andrew，我在中心廣場看了一小時，這一小時的櫃台客流數據不錯，高於我們數據庫給出的均值。但消費者畫像看起來並不準確。比數據庫給出的消費定位要再下降一級。”

  “新世界B級店也有櫃台是嗎？”

  “莊勝也有？”

  “好的，我去看看。”

  “沒事，挺好的。”

  “我現在去莊勝和新世界看看。”

  顧則笙放下電話，又自責，怪自己對這次的項目太過輕視，加之與薑聞的不愉快，以至於忽略了收集一線信息。

  接下來又去了二級商場莊勝、一級商場新世界步行街店，所看到的與在中心店看到的又自不同。

  商場客流量相近、雅度櫃台客流量以二級商場莊勝的最大，三級商場最小、一級商場次之。

  所以雅度的消費者定位應該與二級商場的消費者定位趨同。外來務工收入中等偏上的人群、寫字樓初中級員工、生活閑適的無業人員。

  這個畫像與數據庫給出的消費者定位確實是吻合的。

  *

  顧則笙驅車回到雅度公司，原本還擔心進不了辦公室，到達到卻看見好幾個辦公室都亮著燈，心裏突然有種同行人的感覺，對那個總是出爾反爾的方總、還有那個總是看她不順眼的薑聞，好像也沒那麽反感了。

  “顧小姐，這麽晚過來加班啊。”趙總正抱著一堆資料從公共辦公區穿過。

  “趙總，你也在，正好，我有些資料想請你幫我整理一下。”顧則笙立即說道。

  “什麽資料？”趙總的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現在已經11點了，他加班到現在自己的事情還沒做完......

  “雅度所有二級店鋪的櫃台照片。隻要本市的，其它城市不需要。”顧則笙說道。

  “現在要嗎？”趙總問。

  “最好是現在，好嗎？”顧則笙點頭。

  “……好的，我這就去讓同事整理給你。”趙總見薑聞過來，也不便拒絕，當即點頭應了下來。

  薑聞端著一杯咖啡從茶水間回來，看見顧則笙也不理會，徑直回去自己辦公室。

  “薑總正忙著，可能沒看到你。”趙總不好意思的解釋說道。

  “薑總？薑總在哪裏？也在加班嗎？”顧則笙笑著，朝趙總揮了揮手，快步回到她的臨時辦公室。

  “真……有意思。”趙總歪了下腦袋，抱著資料繼續往前走去。

  *

  “睜眼說瞎話，誰不會呢。”顧則笙輕哼一聲，將背包扔在桌上後，又脫了鞋，打著赤腳站在地上，然後長長地吐了口氣。

  逛幾個小時的街，就算是穿著平跟鞋，她這雙腳還有小腿，都有些受不了了。

  *

  薑聞站在辦公室門口看了她一會兒，然後沉著臉給秦明打了個電話：“你明天去GR公司看看，他們創意辦公室是怎麽樣的，給顧則笙這邊安排一下。”

  “該到位的待遇都安排到位，別給她借口給項目質量打折扣。”

  薑聞冷冷的交待完後，也不等秦明答話，便即按了電話，然後將手機扔在桌上，心情莫名的很不好。

  *

  顧則笙拋開三級店鋪和一級店鋪的數據，用原有的數據支持，以熟悉感、安全感、價格敏感三個要素重新做店鋪設計。

  全盤推翻了黑白配的店麵底色，打算在雅度現有的店麵陳列中去找讓客戶熟悉的那些元素。

  她沒有時間去思考，為什麽在做高端產品推廣的時候，她總是在打破消費者原有認知，去建立一個全新的產品呈現方式。而在做雅度的時候，卻需要保持那些可能並不一定符合品牌調性卻能讓消費者感到安全的元素。

  但她知道這對雅度新店的客戶引流與舊客戶保留很重要。

  ……

  顧則笙大約在11點40分才收到雅度市場部發過來的店鋪圖片，她收了後便準備下班了，隻要有方向，修改起來就不會太困難。

  她現在也不敢太熬夜，畢竟上次生病的難受她可不想再來一次。

  隻是冤家路窄似的，她在電梯口又碰到薑聞。薑聞一如剛才，就像她是個透明人一樣，全然不理睬她。

  顧則笙便也轉身看電梯間的廣告畫，並不與薑聞說話。

  電梯來後，兩人也是誰都沒有要避著對方的意思，一前一後的進了電梯。顧則笙見薑聞不動，她很有晚輩自覺的按了1樓鍵，然後兩個人各自轉身背對著對方，各看著一幅廣告畫一句話也不說，直到電梯到達一樓，也仍然是顧則笙以晚輩的自覺讓薑聞先出去後，她才拖著酸痛的腳走出去。

  *

  近12點的天空黑得讓城市的路燈都顯得過於溫柔，即便亮著，也有種讓人看不清前路的朦朧感。

  顧則笙與薑聞在辦公樓的門口分開。

  她們一個背脊挺直、腳步利落，像帶著鎧甲；一個柔軟放鬆、腳下帶著些疲憊，又帶著些孤寂，溫軟著，卻又難以靠近。

  1.這裏所說的安全感，其實與熟悉感有很強的關聯性，就像有的銀行建了幾十級台階、做一個空高兩層樓的大堂以後，去辦理業務的人反而少了一樣。就是熟悉的、接近的，會讓人有安全感。消費品的櫃台也一樣。

  2.做創意的人，僅有靈感和專業是不夠的，接近消費者、了解消費者，這是一個成熟創意者很重要的一步。則笙在專業上的成長，讓她可以勝任更多類型的創意，從靈感到專業，她邁出了重要的一步。

  3.薑聞身居高位已久，一直是氣勢壓人啊，隻是因為有了受傷那件事，則笙對她是厭惡之上，有幾分對前輩的尊重、和對傷者的同情。有時候又能從她身上看到她與關子墨一起打拚時候的想象，感情很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