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你又想歪了。”顧則笙伸手順了下頭發，笑著將他推開兩步。

  “如果你不想歪，怎麽知道我想歪？”關子墨大笑。

  “當我傻呢。”顧則笙瞪了他一眼，然後拍了拍包裏的圖紙，想了想後說道：“到時候我對比一下，是他們的創意好、還是我的創意好。”

  “挺好，正好可以對比一下，你自己是適合團隊創作、還是個體創作。”關子墨說道：“我聽安娜說，你以前在FC多是個體創作模式。雖然也有創意小組頭腦風暴，但柏西文給你的空間大，有時候你並不參與、有時候參與了，也允許你推翻討論結果。”

  “所以你在項目製的GR公司，要好好考慮這個問題：因為對客戶、對公司來說，都隻看最後的成果，具體到個人，他們都不關心。”

  “但在項目組內部，項目經理有用人權，所以每個成員都希望自己的參與度高、意見重要，會出現內部競爭的情況。”

  “如果你習慣集體創作模式，當然沒問題，但如果你習慣個體創作模式，就千萬要注意，怎麽平衡創意表達與團隊關係。”

  “……好複雜。”顧則笙舔了舔嘴唇，看著他眨了幾下眼睛，半晌之後才說道：“我開的這一竅不太夠用，你讓我消化一下。”

  “那好，先不想這個問題，到時候進了組再說。”關子墨伸手拍拍她的脖子，溫柔說道。

  “其實……所以我進Andrew團隊是初入GR最適合的。”顧則笙見電梯門打開，一腳跨出去後，轉身看著隨後走出來的關子墨說道：“Andrew知道我的工作習慣，他身為業務總監，可不管你們哪個行、哪個不行，他要的就是結果。”

  “所以，創意表達與團隊關係之間的平衡，他會去做的。我慢慢學著。”

  顧則笙說完後，臉上的笑容又放鬆了下來，一臉求讚的表情看著關子墨。

  “到底還是那個聰明的顧則笙。”關子墨哈哈大笑，連連點頭，對於讚美她，那更是毫不吝嗇。

  “其實吧，以前雖然Simon罩著我，給我充分的創作空間。但組裏那些暗流湧動、爭功搶風，並不是沒有。隻是不需要我處理，所以我就沒在上頭多用心思。”

  顧則笙牽著關子墨的手，慢慢地往外走：

  “現在回頭再看，人與人之間的合作、競爭、機會，在哪兒都是一樣的。”

  “所以，回頭看從前，你都不用人教了。”關子墨輕笑著說道。

  “所以......”顧則笙抬頭看向關子墨。

  “所以？”關子墨一臉沉靜地看著她。

  “我過去太張狂了。”顧則笙輕聲說道：“Simon想要好的創意、想要我全心信任他，所以他給我空間、讓我任性。但我自己呢？”

  “一個新員工而已，哪兒來的自信那麽張狂？”

  “團隊裏每個人都想自己的創意得到認可，憑什麽被我獨享成就？”

  “我可以不考慮那些不專業的意見、唱反調的聲音，但我為什麽不能共情其它同事的心情呢？”

  “但凡有一點點將自己代入他們的處境，我也不會那麽囂張、那麽讓人討厭。”

  顧則笙長長地歎了口氣，聲音低低地說道：“說到底，還是我自己的問題。Simon履行了他自己的職責，而我沒有看清楚自己的位置。”

  “甚至，沒有做一個對的人。”

  “……”

  “是有些囂張。”

  “但誰說你讓人討厭了？”

  “我怎麽就那麽稀罕你呢？”

  關子墨攬在她腰間的手稍稍用力，將她的身體全部摟進自己的懷裏，輕笑著溫柔說道：“反省、回溯沒問題，但沒必要自我否定、更不必自我批評。”

  “反正......我現在明白了。要多為別人想一點、也為自己真實的處境多想一點。”顧則笙說道。

  “沒錯。”

  “但是想不清楚也沒關係，還有我呢。”

  關子墨柔聲說道。

  “那我一定要在與你的戀愛期內，努力學習、挖幹你所有的智慧。”顧則笙笑著說道。

  “怎麽說話呢？”

  “什麽叫戀愛期內？”

  “你再胡說八道，以後遇事隻教你8分，留2分延長戀愛期。”

  關子墨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腦袋，以懲罰她的胡說八道。

  “喂，你這個人！”

  “萬惡的資本家！”

  “世故的生意人。”

  顧則笙大笑，跳起來用手拍他的頭。

  關子墨側頭躲開，顧則笙不依不饒。兩個加起來五十多歲的大人，像孩子一樣在夜的廣場上笑著、鬧著。

  在這樣的嬉笑玩鬧中，他對她開竅後的悟性是又欣慰、又感慨。他真的希望，她能做一個肆意的人。

  而她卻用笑聲、用打鬧掩飾著心裏的猶豫與矛盾。

  柏西文，就算隻是做了一個職業經理人、一個團隊leader該做的事；就算他所做的一切隻是團隊管理手段，都是為了團隊整體更好。

  一點兒錯都沒有。

  但初出入社會便遇到他，於是選擇了信任他。

  他還是辜負了她的信任吧？

  可他又還在關心她……。

  *

  “想什麽呢？”上車後，剛才還玩鬧的顧則笙突然沉默了下來，這讓關子墨有些擔心。

  “快想通一件事了。”

  “但是還是沒有完全想通。”

  “我現在隻是一個學習者，我給自己更多的時間來思考和做決定。”

  顧則笙看著關子墨，輕輕地說道。猶豫的語氣，又顯出幾分堅持。

  “當然。”關子墨微微笑笑，傾身吻了她一下，才扣上安全帶，發動車子往公寓開去。心裏卻想著：這家夥，真是太倔強了。

  還好她初入職場沒在唯爾，否則他和她可能永遠也走不到一起了。

  *

  “喂，Simon，你好。”顧則笙接通一個電話，聲音微滯之後，又顯出格外的平靜。

  關子墨側眸看了她一眼，伸手用力握住她放在膝上的左手。

  “沒事。”顧則笙給了關子墨一個清淺的笑容，然後緩緩地吐了口氣後，才繼續講電話。

  成長，就是不斷的反省、修正，再繼續往前。顧則笙，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