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則笙等了十分鍾才收到Andrew的郵件，估計是臨時找人力資源部要的。

  果然傳媒公司對創意人員的需求、與企業的完全不同。因其服務不同行業的客戶，所以並不限定你在某個行業的經驗，任何行業經驗，他們都歡迎。

  所以隻需列出曾經的行業經驗、作品集即可。

  但有一組問題的很特別：

  你欣賞什麽樣的上級？你的上級最欣賞你哪一點？如果請你用一個詞來形容你與上級的關係，你會用什麽詞？你同事通常用什麽詞來形容你……

  看了這些問題，顧則笙不禁苦笑－－明顯的人際傾向調查。以GR這樣服務性質的公司，怕是不能接受她這樣脾氣的員工了。

  顧則笙如實回答了這幾個問題，最後加了一句陳述說明：“與同事相處、與客戶相處，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情形，我目前尚無與客戶打交道的經驗，希望有機會去了解、去學習，並為他們提供優秀的創意方案。”

  “感謝此次的邀約，Estar.Gu.”

  在郵件發出去後，顧則笙起身在房間裏轉了兩圈，回想著GR公司各項目人員與她、與Simon打交道時候的狀態，她覺得也都是很專業的表達、有分寸的溝通，需要堅持的時候，也不會輕易妥協。

  嗯，她應該做得到的。

  她的脾氣……嗬，隻是年少無知的張狂吧。兩年的資曆，幾個單品廣告的成就，她都尷尬自己過去哪兒來的自信，認為自己一定是對的、一定是好的，其它所有提反對意見的人都是世俗、都是不懂、都是刁難……

  “顧則笙，你真是太好笑了。”

  顧則笙自嘲地笑了笑，緩緩走到窗邊。窗外的風景，早從休假時候的枯枝白雪，變成了現在的春暖花開，麻雀也回來了，在這條街區的舊電線上嘰嘰喳喳地叫著，熱熱鬧鬧著，整個空氣裏充滿了生動的氣息。

  她這才意識到，她陷入在自己的情緒已經這麽久了；她找不到工作也已經這麽久了。

  久到冬去春來季節更替、久到開始忘記FC的一切，容易想起的事情，也隻有陳姐的咖啡廳、樓上的下午茶、關子墨每天的來與去。

  一切熟悉的、都是曾經陌生的。她的世界，究竟在什麽時候變了天、轉了軌？她竟然毫無所覺、卻又沉浸其中。

  “你好，顧則笙。”

  電話鈴聲在空蕩的屋子裏，顯得特別的清晰、特別的隆重，還讓人生出一股心慌的茫然。

  “則笙，是我。”

  “在做什麽呢？電話沒放在手邊？”

  關子墨的聲音溫溫柔柔的，與她第一次在FC辦公室門口遇見時，已經全不相同。

  “在找房子，準備搬家了。”顧則笙微微一怔，又看了一眼窗外，整個人倏然清醒－－她的生活，是該有些改變了。

  “好啊，需要幫忙就和我說。不需要的話，搬完後我請你吃飯，算是祝賀你喬遷之喜。”關子墨笑著說道。明朗的聲音如同他此時明朗的態度－－無論如何，我都一直在你身邊，用你接受的方式。

  “好啊。”顧則笙微眯著眼睛看著窗外，語氣停頓了一下後，輕聲說道：“關子墨，謝謝你啊。”

  “……真心話不能說，說了你會說我算計、猥瑣。但還是那句話，我心甘情願、我甘之如怡。”電話那邊，關子墨停頓了片刻後，才緩緩說話。

  “沒有，你在我心裏的形象依然高大。”顧則笙低低的笑了，輕歎一聲後，低低的說道。

  關子墨的話讓她想起她們的初識，他們之間的劍拔駑張。那些互相看不順眼、見麵就吵的時光，現在回想起來，可真是美好啊。

  如果兩個人的關係一直停留在那時候，她不會對他有要求，那麽也不會有失望吧。

  “今晚要吃三大碗飯了，慶祝我在顧小姐心裏的形象依然高大。”關子墨哈哈地笑了起來，那聲音，明朗如少年。

  顧則笙也跟著笑了起來，沉悶的情緒一掃而空，就像這間沒有生氣的屋子，因這笑聲而活了起來。

  *

  顧則笙在GR的麵試很順利。

  因為她在FC工作起，就延續老合同與GR合作；她與上級相處的方式，GR的團隊都極為了解；她做創意的水平，在GR也是有口碑的。

  雖然她對項目質量的苛刻讓GR的項目組頭大，但現在換到自己這一方，GR便一致認為這是個極好的優點，必須加分。

  “Estar，歡迎你加入GR，我很慶幸在做你的乙方時，我們相處得還不錯。”GR的招聘經理在做完招聘麵談後，當場敲定了顧則笙的入職。

  隻是從原來的乙方、轉變到現在同事的身份，顧則笙其實還是有些不習慣。這會兒是招聘經理，以前隻是點頭之交，倒還好說。

  她在項目裏，可是有名的小霸王，損起人來嘴下從不留情的。在項目組......以後有的會是同事、有的會是上級，也不知道相處起來會不會尷尬。

  顧則笙微微笑笑，與招聘經理握手謝過後，便直接去了Andrew的辦公室。

  *

  “聽說你決定了，歡迎歡迎。”Andrew見她過來，習慣性的以乙方的姿態，熱情的起身將她迎近辦公室。

  “再不上班，人都要廢了。”顧則笙笑著說道：“真要謝謝你呀，GR再不要我，我就真的得滾到FC其它國家的公司去了。”

  “以為你會去唯爾。”Andrew倒了杯咖啡遞給顧則笙，看著她問道：“其實我覺得你適合在我們 GR，趁年輕多接觸些行業，然後形成自己的創意風格，以後在職場才真正值錢。年輕的時候被困在一個行業裏，視野太局限了。”

  “以前沒人告訴我這些。”

  “我就是單純的喜歡FC的工作環境和創意自由。”

  “我曾經以為，每個企業都是那樣的......其實唯爾的創意環境也不錯，她們肖總監將創意需求和銷售需求平衡得很好。”

  顧則笙低頭喝了口咖啡後，笑著搖頭，接著說道：“後麵去麵了幾家企業，才知道FC和唯爾對創意的理解，已經是業內的鳳毛鱗角了。”

  則笙終於度過了人生最黑暗的時期：職業受挫、愛情遇阻、處事方式備受懷疑。得感謝簡思明離開前的那份文件，也感謝關子墨單純的陪伴。給了她自我成長和褪變的時間和可能。

  人在任何時候，都有人支持，是件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