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簡思明不同。

  他是個理智又智慧的人，分寸感極好。所以他待她從沒有因為關係的變化而改變過，卻知道在什麽時候要嚴厲、什麽時候可以遷就。

  所以他不回郵件，也算是對她沒分寸的包容吧－－就當是沒收到她那些多餘的話，也不用拒絕或批評了，會讓她難堪。

  顧則笙輕輕吐了口氣，正準備關電腦，郵箱裏正好閃出柏西文的回複。

  “郵件收到，進度已知曉，我同意你目前的思路，等待GR的數據再做調整和確定。你注意工作的節奏，市調的周期長短和樣本數大小的不同，都會影響數據的信度和效度。”

  柏西文對她的匯報內容沒有提出任何疑問，卻隻提出讓她控製進度，不要太趕……

  顧則笙的心裏閃過一陣隱約的念頭，但當她細想時，卻又怎麽也想不清楚那一瞬間的感覺到底是什麽。

  “收到，我這就和Andrew溝通進度。”

  顧則笙麵無表情的寫了一個公式化的回複後，便合上電腦，起身離開了書房。

  *

  “工作處理完了？”

  “我看完繪圖，有兩個想法，你看行不行。”

  關子墨見顧則笙下樓，便直接走到門口將她牽進他臨時借用的、顧予簫的書桌邊。

  顧則笙的手下意識的縮了一下，再抬頭看關子墨時，他一派坦然的看著她說道：“我覺得這套圖基本不用修改，完全能夠反應出設想的宏大，又能呈現出倉促之間不及打磨的思路。”

  他牽著她的手，說著和工作有關的話，那麽隨意、那麽自然，就像他們之間一直以來就是這樣，根本不需要過渡、更不需要適應。

  顧則笙卻做不到他這樣淡定從容，不過一會兒時間，便覺得被他牽著的手已是一片濕潤。

  “還有，複印機要加墨了。”關子墨將一張寫了意見的複印圖紙遞給她。

  圖紙的線條顏色確實太淡，有些地方還是關子墨用手補上去的。

  “哦，一直是顧予簫在維護，我沒管它。”顧則笙趁機將手從他的手心抽了出來，悄悄的在衣服上擦了一下後，接過圖紙，輕聲說道。

  “看來這裏確實適合做我的辦公室。”關子墨微微笑笑，半坐在桌麵上，指著圖紙上的記號，對顧則笙說道：“剛才複印不清的線條，給了我一件靈感。”

  “嗯？”顧則笙點頭，邊看邊等他繼續說。

  “原則上屋主對商家租買的配合與否，前期也不便讓公眾知道。所以這圖紙要顯出是被唯爾無意中發現的、並且不知道是誰畫的、但又正好符合了唯爾對這片樓群的功能設想。”關子墨指著圖紙，慢慢地說道：“所以用不甚清晰的複印件，是更適合的方式。”

  “這樣會有更大的討論度。”顧則笙接著說道。

  “沒錯，有人會反對商家、有人會希望保留圖紙上有關情懷和夢想方向的設計。唯爾正好借此發動更廣泛的討論，再加深與官方的探討，最好能由官方來引導這一片區域開發的指引。”關子墨點頭。

  “那麽，如果競標，唯爾也占了先機。”

  “如果由官方指定，唯爾更是不二之選。”

  “後期再請繪圖者參與，這個故事便圓滿了。”

  顧則笙抬頭看著關子墨說道。

  “繪圖者參與......”關子墨聞言不禁蹙眉，腦子飛快的轉著，然後搖頭說道：“有一個疏漏我沒有想到。”

  “什麽？”如果以樓群的功能定位和設計思路為競標要求，所有參與競標的公司，都會來尋找繪圖者。

  “……好像是這樣。”顧則笙愣愣地點頭，想了想又說道：“但原圖可以處理。”

  “怎麽處理？”關子墨問道。

  “做成電子圖就行了。電子圖不會透露繪圖者的任何信息。甚至於你們唯爾還能因此編撰繪圖者的故事，用故事將受眾引導至遠離我的方向。”顧則笙說道。

  “行，那就這樣。”關子墨點頭：“原圖你留著，我拿複印的這份去給肖安娜，讓她安排做電子版轉化。”

  “我做也可以的，不是很複雜。”顧則笙小聲說道。

  “你就做一個神秘的供圖者好了。”關子墨微微一笑，起身拉開桌前的椅子讓顧則笙坐下，接著便給肖安娜打了電話，讓她安排繪圖人員聯絡他。

  “直接聯絡你啊？”顧則笙用手撐著下巴，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我打算成立一個項目組，專門負責這件事情。媒體和推廣自然還是由薑聞和肖安娜負責，但要有專人隻做這個項目。”關子墨點頭說道。

  “哦。”顧則笙點頭，表示理解。

  “唯爾的這個計劃如果能成，你說能不能超越FC？”關子墨笑著問道。

  “一個品牌的定位與口碑，是時間、產品、傳遞的價值觀，這麽這麽多的因素堆積沉澱而來，不是一兩個噱頭十足的項目就夠了的。”顧則笙毫不客氣地說道。

  “看來唯爾想要超越FC，還任重而道遠呢。”關子墨倒也不生氣，隻是心裏莫名又燃起一股少年般的鬥誌。

  “如果你以FC全球為目標的話，確實還需要一些時日。如果是中國公司......”顧則笙輕輕歎了口氣，煩惱地說道：“我們現在好難啊。”

  “你剛才問我，Jone對總部的影響有多大。我告訴你，很大。”關子墨說道：“業內甚至認為，亞太區整體的擴張戰略，他都說得上話。”

  “希望是這樣。”顧則笙點頭，卻也沒說，她看簡思明向總部申請資源、甚至隻是請他們來中國市場看看，都很困難。

  所謂業內人士，看來也不過是霧裏看花、並不知事情真實的模樣。

  “在一個項目、或者說一個決策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位置。最大的努力，就是堅守本位、關鍵時候不缺位。”關子墨拍拍她的手，一臉認真的說道：“所以，你做好自己該做的，能做的，其它的，交給該為這件事情承擔的人去。”

  “是啊。我擔心也沒有用。”顧則笙點頭：“就像顧予簫說的，足球場上的每個隊員，最重要的是打好自己的位置，而不是滿場跑的想著去補位。”

  嗯，顧則笙還是那個顧則笙，是個說話不給人留餘地的直女啊。當然顧則笙也還是那個顧則笙，依然還是關子墨的事業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