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牙人倒是不敢怠慢——京城這種一根杆子砸下來，十個人裏麵有六個官，三個皇親國戚，最後一個也都是背後有人有關係的。

  何況如今南枝跟段熙元已經是少年少女的模樣，不再是當年還有些孩童模樣。

  南枝的年紀或許小了點兒，但是再過一兩年也會開始相看了。

  而段熙元身量高大，向來長得就比別人凶些，如今看著更是十分能唬人。

  乍眼瞧上去，真像是什麽權勢滔天人家的公子少爺。

  還是習武的那種。

  南枝身上還有許多未兌換的銀票。

  雖然她平日裏都是叮囑山莊跟工坊那邊盡量收金銀銅錢，但是到底做生意的，大額交易的時候用銀票更方便。

  所以南枝也攢了不少。

  她正愁不知道該怎麽把這些給悄無聲息地破出去呢，所以這會兒宅子就往大的看。

  其實京城裏每年都會有不少宅子出賣的。

  滿京城的官，哪年還沒有百十來個告老還鄉的。

  這些宅子都多出來了，南枝專門往這些地方去挑。

  價錢無所謂，關鍵是要經過修繕，有家底兒，都侍弄好了的。

  她雖然能自己蓋，但是到底細枝末節的東西要慢慢添置。

  就跟趙月娘說的那般，如今既然回來了，就還得過上好日子，別總將就。

  南枝看中了一處，大小花園有四個，是五進的，光是中間的二三四進都各有左右兩個小跨院。

  其實委實大了一些，如今南枝他們這一房單獨分出去，上下的主子算上小桃跟段熙元，也才六個。

  就算是偶爾來客人，或者是工坊山莊上的人來，這宅子也都能住下，還有空餘呢。

  正院四個，側院偏院八個，跨院六個，前後各一個倒座院、後座院。

  一般的王侯府邸也就這樣了。

  南枝瞧著覺得很是滿意，拉著段熙元到處看，問他覺得怎麽樣。

  段熙元能有什麽想法，一個在南枝提供山珍海味還能咽得下黑餅子的人，全然沒有意見。

  隻傻笑著嗬嗬說好。

  南枝倒是滿心歡喜地比劃：“以後小北跟爹爹的書房就要在前院了，前院旁邊的兩個側院、兩個跨院，可以供先生和門客們居住，偶爾來客人也可以宿在外院。”

  “中間這一進是主院，是爹爹跟娘親住的，原本我也應該住在這裏的，但是我想跟小桃一塊兒住到第四進，內院去。”

  段熙元就徑直接話道：“那我住後院？”

  南枝噗嗤一聲笑了，解釋道：“後院不行，後院跟前麵的倒座院一樣，都是給下人居住的。”

  段熙元滿不在乎：“那你說我住哪兒？要離你近的。”

  南枝笑道：“住跨院呀？你看，這第四進的院子，我住這邊，小桃住那邊，跨院就給你和大川哥哥住。”

  段熙元喜歡聽南枝說著這些安排，哪兒放桌子，哪兒加個亭子，又把哪兒的假山移走……

  段熙元心道，這就是衛崢閑暇時教他跟莫大川的那個什麽“歲月安穩”吧。

  從操心數百上千人的吃穿住行，操心莊子和工坊的發展，到如今，可以想著這裏怎麽好看，那裏怎麽好玩。

  段熙元覺得這種安逸真誘人。

  倒不是貪圖這安逸，而是貪圖這安逸裏，笑靨如花的人兒。

  ……

  等南枝把這邊的府邸安頓好了之後，趙月娘他們就都搬過來了。

  雖說皇上也會賜宅子，但是自家人口少，自然是住在哪裏舒服就住在哪裏。

  最重要的是，衛崢回京之後，隻怕當日上門拜訪的人就要踏破門檻了。

  若是宅子太小，隻怕安頓不過來。

  趙月娘又買了兩次人，讓從前的老人幫忙教導著。

  約莫成模樣的時候，終於有了衛崢的消息。

  衛崢在西川邊境打了一個月，終於把韃子還有那些不死心的番邦小國給打服了。

  打到對方三年內都隻能休養生息，暫且鬧不出事來了，衛崢才終於能夠回京。

  這一次回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風光。

  從前他是戰神，但是沒有死而複生，沒有在大虞百姓最絕望的時候從天而降。

  為了迎接衛崢，京城不少官員達貴都日日派人去幾十裏外的路口跟山頂看著。

  若是有消息，立即快馬加鞭送回來。

  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人，不知道為什麽軍隊走得那麽慢。

  就在京城大家都在等待的時候，一個麵如冠玉的男子同一名憨厚的少年悄悄入了城。

  守在門口的南枝一眼就瞧見了，連忙喊道：“爹爹！爹爹！大川哥哥！我們在這裏！”

  衛崢跟莫大川扭頭一看，段熙元駕著馬車，南枝跟小桃坐在馬車裏，將簾子挑起，歡呼雀躍。

  衛崢見到這樣的南枝，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來了。

  他先前那樣離開，做好了準備“眾叛親離”，隻想著這回回來，無論如何都要好好跟趙月娘母子三人請罪了。

  如今好歹看著三人之一的南枝是這般歡迎的態度，衛崢總算是不那麽緊張了。

  隻是他不知道，南枝歡欣雀躍的同時，還帶著一股心疼。

  嗯，心疼二三十年前，還是孩童的爹爹。

  若不是因為南枝如今已經算是大姑娘了，衛崢都想衝上去抱一抱南枝。

  他幾乎錯過了南枝的童年時期。

  衛崢很是心疼，但南枝卻毫無芥蒂，隻趕緊讓衛崢和莫大川上馬車。

  段熙元抱著胳膊，對著莫大川一點頭，長大後越發冷酷的臉上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莫大川經過段熙元身邊時用肩膀拱了一下他。

  少年人又一同出生入死過的友誼，就是這般。

  見到衛崢和莫大川平安歸來，大家都很高興。

  小桃激動地問：“哥，不是聽說軍隊還沒到嗎？至少還有三日呢。”

  莫大川仔細打量小桃，見她長高了，比在家裏的時候更顯爽朗大氣，心裏也是很高興。

  他笑著道：“我們走到河北道的時候就跟大軍分開了，我跟衛將軍先一步回家來了。”

  衛崢對軍功也沒有什麽執意，他去刺殺韃子可汗隻不過是為了保衛大虞的太平。

  所以刺殺結束之後，恨不得立刻就能回家。

  向趙月娘告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