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熙元也振奮起來，然而此時他的火把已經快燃燒殆盡了。

  ??這火把已經堅持得夠久了，還是南枝用了特殊道具黑火油，才能支持這麽久的，不然正常火把早就熄滅了。

  ??可是即便有道具加成，也不能太過逆天，山崖底下十分昏暗，段熙元隻知道天黑了，可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到底有多久了。

  ??一邊是即將熄滅的火把，一邊是飛得越來越快的螢火蟲，段熙元略一沉思，選擇了繼續跟著螢火蟲走。

  ??山崖下的變故太多了，這次沒了之後，不知道明天野獸們會不會將唯一的蹤跡破壞掉。

  ??今天已經得到了結果，自然不能夠再放棄。

  ??段熙元想了想，點燃了一根從山崖上掉下來的樹幹，看看一會兒這樹幹能不能繼續燃燒。

  ??然後就跟著螢火蟲飛快地往前走去。

  ??螢火蟲沿著河流飛了很久，而且速度也越來越快，段熙元幹脆跑了起來。

  ??幸好他自小生活艱辛，對於這樣難走的路也不陌生，有時候沒看清腳下的亂石，又或者踩到青苔滑倒，弄得身上到處都是傷，但是也都一聲不吭，很快爬起來，繼續往前走。

  ??跑了好久好久，段熙元逐漸從振奮變成失望，不知道是不是螢火蟲失效了。

  ??難不成，這些玩意兒要在南枝身邊才有效？離開南枝之後就亂飛？

  ??不然怎麽解釋螢火蟲越飛越快，但是他卻半點發現也沒有的事兒？

  ??就在段熙元心下一沉，準備掉頭回去時，旁邊忽然有悉悉索索的動靜。

  ??像是野獸，但又不是野獸。

  ??段熙元無數次經曆險境的直覺讓他敏銳地跳開，而此時，那個野獸一般的人卻突然出聲了：“……人？”

  ??隻是一聲，段熙元的心就重重放下——對方是人。

  ??可是也就是一瞬而已，狩獵的野獸，未必就比心懷不軌的人更危險。

  ??在這山崖底下遇到一個野獸一樣的人，真就是好事嗎？

  ??段熙元舉著火把朝前，卻看到一團黑漆漆的東西似乎在爬行，而且那團東西還十分激動：“人？你是人？”

  ??段熙元下意識答道：“是，你也是……人？”

  ??那人連忙伸出一隻手撩開頭發，段熙元這才看清楚，對方居然也是個人。

  ??同時也看清楚了——並不是對方隻用一隻手撩開頭發，而是因為對方隻有一隻手可以用。

  ??那人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兩條腿也是怪異地折著。

  ??若是常人看了這幅景象，肯定會嚇得大哭，甚至害怕、嘔吐。

  ??可段熙元卻沒有，他小時候，也差一點變成這樣。

  ??那些拐子，會對拐去的小孩子進行殘忍的折磨，折斷他們的四肢，不給治療，長好了又折斷，再長再折斷。

  ??直到這個小孩變成了一個四肢扭曲，或是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舌頭的怪物……然後再用這些怪物去乞討。

  ??眼前的人，就像是段熙元小時候見過的那些被折磨的人一樣。

  ??所以段熙元即便驚懼，也還是十分冷靜，隻質問那人：“你是誰？你怎麽會在這山崖下的？”

  ??那人或許是因為長久沒有說話，聲音已經有些嘶啞，說話的速度很快，卻又顯得很生硬。

  ??“川……村子……我妹妹……”那人擠出幾個字來，越說越急，最後終於連成了一整個句子：“我叫莫大川，家住黃山坡村，我有個妹妹，叫小桃……你見沒見過我妹妹？她好不好？她還活著嗎？”

  ??那人一邊說，一邊嗚咽出聲。

  ??段熙元震驚地看著那人，都不敢相信，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他把那人扶起來，重新問了一句：“莫大川？”

  ??那個人恍惚地點點頭，滿臉是淚：“是，我叫莫大川。”

  ??“不，不是”，段熙元搖頭，“我是問你，你是不是莫大川？”

  ??那人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看著段熙元的眼神裏也帶上了一絲茫然跟恍惚——他一時之間無法確認是他自己在山下呆久了，所以腦子糊塗了，還是眼前這個人說話語無倫次。

  ??他剛才說的難道不是他叫莫大川嗎？這個人問了又說不是，說了不是又再問，到底什麽意思？

  ??而此時段熙元已經從震驚中恢複過來了，他蹲下來問道：“你叫莫大川，你家住在黃山坡村，你有個妹妹叫莫小桃，你家是獵戶世家，但是你爹娘都沒了，是嗎？”

  ??聽著有點像罵人，但是莫大川還是遲疑著點了點頭：“我娘沒了嗎？”

  ??他進山之前，他跟小桃的娘隻是跑了，卻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沒了。

  ??段熙元也不大清楚，反正他隻是聽說小桃沒有別的親人了，唯一的親哥哥進山走失了。

  ??段熙元這麽冷漠的人此時都忍不住熱淚盈眶，居然真的能找到，莫大川居然真的還活著。

  ??他立刻把莫大川扶起來，可是卻失敗了——莫大川的兩條腿根本就已經不能走路了。

  ??莫大川也察覺到了段熙元的怪異，他緊緊抓著段熙元，眼睛睜得大大的：“你認識我妹妹？她還活著嗎？她還好嗎？”

  ??段熙元把火把往莫大川唯一完好的手上一塞：“拿好！”

  ??然後蹲下來把莫大川放到自己背上，背起來往回走。

  ??“我認識，你妹妹厲害著呢，她仗著南枝跟她好，對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莫大川的眼淚奔湧而出，又是哭又是笑的：“真的？她還好？還活著，對，南枝！南枝一家怎麽樣？他們是不是也過得很為難？”

  ??段熙元：“應該……不是吧。”

  ??至少在他看來，可沒有比南枝家裏過得更好的了。

  ??就在段熙元背著莫大川往回走的路上，沒走出多遠，火把就熄滅了。

  ??段熙元歎了口氣，天已經黑了，現在唯一的火把又熄滅了，這深山下的崖底，連半點兒星光跟月光都沒有，隻怕今天晚上要十分艱辛了。

  ??然而，此時莫大川卻拿著熄滅的火把指了一個方向，開口道：“往那邊走。”

  ??段熙元疑惑：“你知道我要去哪裏？”

  ??莫大川搖頭：“不知道啊，不是去我的山洞裏嗎？你剛下來也沒放去啊！”

  ??段熙元哭笑不得：“你一直住在山洞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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