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經曆過一次生死的緣故，大家都分外惜命，不光是珍惜自己的，連帶著對好不容易活下來的同伴也多了幾分愛護。

  原先拉幫結派的人被衝散了，老族長跟仙兒姑娘他們五人已經算是這九十一人當中最多的一個團體了，其餘人大多都是孤身一人，便是有結對子的，也不過兩人、三人而已。

  漸漸的分工就不同了，老人們主動承擔起了做飯的責任，年輕一些的便是去打水、輪流做守衛，打獵，或者驅趕野獸。

  小孩子們便幫著做些利索能力的事，諸如撿拾柴火、鋪床之類的。

  大家漸漸地團結起來，發現七八個人，到十一二個人一隊最為合適，人人都有活幹，人人都能受到照顧。

  於是大家便自行分成了九個小隊，晚上點起了九個火堆，這樣大家都能靠著火堆，不遠不近，既能夠保暖，又不用費很大力氣去維持火堆。

  南枝跟段熙元兩人，再加上老族長一行五人，還有香兒娘，穆老祖孫倆，組了個十人隊。

  老婆婆跟香兒娘負責做飯，老族長跟穆老漢和段熙元負責打獵、守衛安全，雙兒母女則負責打水、洗衣。

  剩下三個孩童，南枝，楓兒，和小穆，便由南枝領著去摘野果子。

  說是摘野果子，其實不過是找個由頭，讓南枝想辦法弄出點兒東西來補貼口糧罷了。

  西川這邊的土地大多是黃沙、黃土，野果生長不易，倒也不是沒有，都進五月了，林子裏還是有些野果樹的，不過之前隊伍人多，等南枝他們看到的時候，野果子，哪怕隻有指頭大小的都已經被人摘光了，根本輪不到他們。

  現在不一樣了，就剩下了不到百人，野果子總算是能夠摘了。

  已經有好些人都鑽進林子去找果子了，當然不敢進的太深，怕迷了路，天黑了趕不出來，在林子裏遇見毒蛇野獸就不好了。

  南枝說要進林子，段熙元不大情願：“我跟老族長還有穆老漢進林子就行了，你們還是別去了，回頭出事了又要我們去找。”

  南枝拿眼瞧他，意思是讓段熙元自己想想，到底誰出事的可能比較大。

  她有自保的手段，段熙元可是見識過的。

  段熙元被她瞧得不耐，又忍不住說她了：“你又不是沒分吃的給他們，光吃紅薯就能吃飽了，一起煮粥，我還能放鹽，你幹嘛還非想著補貼大家？”

  段熙元雖然總是不同意南枝的做法，可很神奇的是，他每次都能快速理解南枝想做什麽。

  南枝笑嘻嘻地道：“也不是補貼他們啦，我想吃果子了，你不想嗎？”

  “不想。”段熙元冷著臉道。

  南枝看著他，放慢語速：“熙元哥哥，你真的不想吃嗎？酸酸甜甜的桃子，脆甜多汁的梨子，還有杏子、李子、枇杷……熙元哥哥，你真的不想吃嗎？”

  南枝每說一種果子的名字，段熙元的口水就多了一分，以至於最後他不得不當著南枝的麵咽了一口口水。

  “不……”段熙元微弱的聲音帶著一種堅持不下去的意味，頂著南枝的目光，段熙元到底是沒能說出那個“想”字來。

  南枝的小詭計得逞，眉梢眼角都帶著掩飾不住的得意。

  段熙元無奈地放她走了：“別去太遠，避開人就是了，我一刻鍾之後就會去找你，必須看到你，明白嗎？”

  南枝知道這是正經話，便乖巧地點頭：“我不會去太遠的。”

  段熙元看著她左手牽著楓兒，右手拉著小穆，暗自罵了自己一句，她都能殺人了，連自個兒都是被她救的，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可就是奇了怪了，一旦她不在自己視線範圍內了，總還是會忍不住擔心。

  為了不讓這種情緒繼續，段熙元帶上了從先前那個馬匪身上拿到的砍刀，跟老族長和穆老漢也鑽進了林子。

  四五月的林子鬱鬱蔥蔥，這會兒太陽還沒完全湮沒，夕陽的餘暉照在樹葉上，帶著一股暖意。

  田鼠，蛇，鳥，野雞，野兔……但凡是能入口的東西，都是段熙元的獵物。

  老族長沒太幹過這樣的事，但是一個睿智的老人，總是知道怎麽樣不添麻煩，竭盡所能地做一些事的。

  穆老漢就好說了，莊稼人，種過田地，就逮過田鼠，跟段熙元一起配合，進林子沒多久就堵到了一窩田鼠。

  旁邊也有其他人陸續摸到鳥蛋，或者逮到野雞的。

  這種野林子裏的獵物還是不少的，六百多個人或許分不到，但是幾十個人總是能有些收獲的。

  此時南枝已經帶著楓兒跟小穆往林子裏去了，在附近還有人的時候南枝便跟楓兒和小穆說了：“咱們分開找吧，楓兒往這東邊去五十步，小穆往西邊去五十步，我往中間去五十步，這樣咱們能找的地方更大，而且互相喊一喊都能聽見，可以嗎？”

  小穆點點頭，他自小也是跟爺爺一起下過地的，村戶孩子，沒幹過活的少。

  楓兒就弱一些，聽說楓兒爹爹是讀書人，楓兒才六七歲，已經開蒙一年了。

  自小就規矩，很少進這些野地，聞言就有些害怕，可是大家都在幹活，他也不能說自己害怕就不做了。

  加上他剛失去了爹娘，雖然還有族爺爺跟其他族人護著，可終究不是他的至親，他現在格外怕被人拋棄。

  這會兒聽見要分開，眼睛裏就帶了水光，臉也因為害怕而憋得通紅。

  南枝摸了摸楓兒的臉，安慰他：“那你不走五十步，就走三十步好嗎？”

  楓兒哽咽著點點頭。

  他此刻不光是害怕，還有一絲羞愧。

  連南枝一個女孩子都要走五十步，他卻隻敢走三十步，想必別人都該笑話他了吧。

  楓兒想到這裏，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我、我不是躲懶，我、我就是……”

  他想說他害怕，從那天馬匪突襲他就一直做噩夢，晚上睡不好，還發過高燒，到現在也沒完全好。

  可是他又不敢說自己害怕，一邊是怕說了之後別人覺得他沒用，一邊也是小男子漢的自尊在頑抗。

  可南枝哪裏不知道呢，南枝笑著說：“沒關係的，楓哥兒已經做的很好了，這次咱們走三十步，下次楓哥兒就能走四十步了，再下次，楓哥兒就跟我們一樣走五十步了，對不對？”

  楓兒帶著眼淚拚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