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烤紅薯外麵的焦皮，也是大家眼裏的好東西，何況段熙元舍不得南枝吃到灰，扒皮都是扒得厚厚的一層，上麵還帶著不少肉呢。

  段熙元不情不願地把這些帶著肉的紅薯皮給其他人分了，其他人連連感謝。

  其實也不是沒人對馬車上的東西起過心思，但是老族長他們一直守著的。

  現在剩下來的人也就一百上下，南枝段熙元加上老族長一行五人，算是剩下來的人當中很大的一個小群體了。

  大家輕易不敢招惹，何況段熙元成天拖著一個大麻袋跑來跑去的，一看這小子的個頭身量就知道是個狠角色。

  有人，有力氣，有糧食還肯給大家分，還有善心幫著掩埋屍體，很多人看在南枝段熙元的舉動幫助他們掩埋了親友的屍體，便是有點兒小心思，也漸漸的消散了。

  原本已經喪失了人性的隊伍，似乎慢慢又好轉起來了。

  連著做了好幾天，一直到第四天中午，所有屍體都被掩埋好了，全都撒了石灰粉，還有南枝悄悄兌換的藥粉，想來應該是沒有問題了。

  於是這天中午，大家破天荒的在中午做飯了——隻幹了半天活，南枝提前給了紅薯。

  當天挖完坑的紅薯照給，所有人還另外給一把菜幹。

  其實還是紅薯更頂餓，但是這幾天一天至少一麻袋，再要是發紅薯，就該露餡了，所以就發菜幹。

  菜幹這東西要是壓起來放，占不了多大地方，泡發之後卻能膨脹不少。

  好多這幾天吃多了紅薯燒心的人看到菜幹都分外激動：“太好了，終於有菜吃了！我這幾天大解都差點兒解不出來！”

  “哎呀你這人，惡不惡心啊！”

  “這有什麽好惡心的啊！昨天早上在我旁邊嗯嗯的人不是你嗎？”

  “我去你的！這也說！”

  “爺爺，我也想吃菜了。”

  “好，爺爺今天給你煮菜湯喝……”

  經曆過災難的人們，再次站起來了。

  南枝看著大家忙活，心裏也高興。

  大白天喝了熱滾滾的菜湯，紅薯吃得飽飽的，還有之前撿來的黑餅子，總算是讓大家前段時間那種餓得想吃人的感覺消退了。

  段熙元趁著大家休息的時間，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我們的戶籍未改，也沒有官差引路，回是回不去的，去別的地方也會被當做流民給抓起來，所以，我們要繼續去之前的目的地做苦役，若是你們想去，大家就一起。”

  這話一出，氣氛還是短暫地冷了一下。

  這幾天大家停留在營地，雖說連片瓦都沒有，但是大家心裏漸漸都依賴上了這種幹活就有吃的生活，竟然生出點不舍來。

  可段熙元這話無情地提醒了他們，他們還是罪民或者犯人，還是要去服苦役的。

  一個半大的孩子當場就哭了出來：“我不想去服苦役……我爹死之前讓我逃，說去服苦役的話根本沒法活著回來……”

  這孩子的話引起了大家的共鳴，好多人都哭起來了：“咱們還沒到地方就死了這麽多人，真要去了那火坑一樣的地方，還能有命嗎？”

  “官差都死了，我們可以跑啊！”

  “大不了被抓了繼續坐牢！我不要去赴死！”

  段熙元扭頭看了南枝一眼，南枝扶起了老族長。

  這幾天老族長背上的傷養得極快，雖然還沒痊愈，但是活動起來已經沒有大礙了。

  南枝便請了老族長出來說話，畢竟比起她跟段熙元兩個孩子，還是老族長說話看起來更有分量。

  先前選了老族長一行人作為同伴也是有這個考慮的，一來老族長一族一向團結，看之前族人們對老族長的態度，便知道老族長是個公正的人。

  再後來又看到老族長他們在艱難時刻，能屈能伸，為了兒孫甚至願意犧牲自己，可見人品。

  前幾天老族長身子還不大好，所以都是段熙元跟南枝跑來跑去，老婆婆跟雙兒娘她們打下手。

  現在老族長身子好了，南枝便請老族長出來幫忙說話了。

  麵對大家不願意去服苦役，覺得是送死的情緒，老族長出麵安撫了。

  “服苦役並不是要我們去送死，隻不過想來背井離鄉，路上多艱，水土不服，加上勞役辛苦，這才有不少人病倒在異鄉。”

  “但不去是不行的，咱們都是罪籍，若是不服苦役，自己是可以跑，但是若還有族人，若還有親鄰，卻是會被我們牽連的。”

  “再者，看先前官差對我們的情形來看，他們也沒有想要我們去死，隻不過怕出紕漏，所以不肯給我們吃飽而已。”

  “但如今我們還有許多糧食，若是能團結一心，互相照應，便是這幾天你們也能瞧出來了，大夥兒一塊，幹什麽都是好的。”

  老族長的話一句一句地傳進了大家耳中，大家的情緒漸漸放鬆下來。

  是啊，老族長說的沒錯，隻要大家互相照應，其實也沒有那麽艱難。

  這幾天就是，頭一日大家大多各自挖各自的，也沒個章法，橫豎靠力氣吃飯。

  但是後來漸漸的就知道合作了，兩個力氣小的人，各自都挖不出來一個坑，可若是一起，便能挖出一個半還不止，當天就能吃上紅薯，第二天有力氣了，挖得更快了。

  還有些帶著孩子的，孩子出不上力，便不讓他們挖，而是去幫忙打水、撿拾柴火、生活、搜尋屍體上散落的物資……

  老人們也是一樣，能夠幫著做飯洗衣，幫著把遠處的屍體拖過來。

  如此一來，幹活的努力幹活，挖得更快了，而這些幹不動活的，幫著做些輔助工作，節省了不少力氣跟時間。

  一百零三個人，到最後，三天半，埋了四百多具屍體，可見是不容易。

  老族長當了多年的族長，知道如何說才能讓族人們放下心結，團結一致。

  老族長被段熙元扶著，勸說良久，終於有人點頭了：“我……我願意跟著你們一起去。”

  “我也是，反正回去也活不了的，我若是逃了，我家裏的老娘也是要受牽連的。”

  “是啊，我家還有媳婦孩子，我若是不去服苦役，一輩子也不能見他們了，還是去吧，若是能活下來，總還能見上一麵。”

  “我……如今沒有其他親人了，但是我自個兒沒有那些個戶籍路引，我也活不下去。”

  “老族長、南枝小姐、熙元小哥，我們跟你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