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掙紮著睜開眼，她死死抓住還沒有離開她身前的南枝的手。

  老婦人使勁眨了半天的眼睛，才最終把眼前的一片模糊給眨掉，目光聚焦到南枝身上。

  她大口喘著氣，眼淚不自控地流下來：“我要等著我的香兒回來，她回來了要找娘的……”

  南枝見到老婦人這般思念女兒，心裏也是一酸。

  她也很想娘親跟小桃小北，她哽咽著點點頭：“老婆婆，您一定會活著等到您的女兒的。”

  老婦人拉著南枝的手，哭了半天，慢慢神智清醒過來，才想起來剛才南枝喂她吃了藥。

  老婦人扭頭看向那老漢：“老頭子，咱們也沒有別的什麽了，把那個……給這孩子吧。”

  老漢渾身一顫，臉上巨震，但也還是聽從了妻子的話，拿出了一直貼身放著的東西。

  “小姑娘，這是我們老兩口給女兒留下的唯一的一件東西……她一直想要一對銀丁香耳墜，咱們沒有買給她……”

  老婦人聽到這裏，忍不住哭著道：“要不是我們身子不好，拖累了香兒，香兒也不至於跟那賊認私奔了。”

  南枝心裏是不認同老夫婦的想法的。

  在她看來，無論家境如何窮苦，若是沒有萬不得已的情況，女孩兒都該知道不應該走上私奔這條路。

  若是真情投意合，也該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親成家，而不應該私奔。

  何況是老夫婦這樣老來得女，唯一的獨女。

  無論按個房客是不是賊，會不會殺人，香兒就沒想過她跟著那人私奔了，她年邁的爹娘會如何嗎？

  南枝覺得香兒大約不算是個好人。

  不過她向來也不會說人壞話，因此並不多言，隻是拒絕老夫婦把銀耳墜給她的舉動。

  “老婆婆，老爺爺，不用了，我年紀小，用不上這個，況且這是你們留給女兒的，是你們唯一的念想了，還是好好收起來吧。”

  南枝低頭從兜子裏找出了兩塊餅子，還算是比較軟和的，蘸了鹽遞給老夫婦。

  “你們若是沒有別的什麽東西，那便算欠著我一件事，若是日後我有請你們幫忙的事兒，你們盡力便可，別的不要多想了。”

  南枝認真道：“你們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要照顧好自己，好歹要活著走下去，等你們的女兒回來。”

  說完，拎著兜子就去了下一個目標處。

  老夫婦當中的老漢追了兩步，沒追上，終於忍不住跪倒在地，朝著南枝的方向磕了幾個頭。

  南枝也沒回頭，她已經把她能做的都做了，除了娘親小北小桃，她不會對任何人的生死負責。

  她能幫的，就是這一粒藥，還有兩個餅子而已。

  若是老夫婦能活著，那自然是好的。

  隊伍人越多越好，不然，這麽辛苦的一路，走到最後，若是不剩下什麽人，在服苦役的地方跟別的地方的人相遇了，也遲早是被吞吃幹淨。

  段熙元跟她說過了，服苦役真正的目的地那都是大工程，或是修建城牆、河渠，或是挖礦，絕對都不是什麽輕省活兒。

  現在這隊伍裏的人即便不算太熟，但終歸也是從黃楊縣城出發的，到了那個環境裏，大家還是要認一聲老鄉的。

  在不知道未來的情勢有多艱難的情況下，多幫一個人，就是為自己多增加一份助力。

  至於別人會不會感謝，南枝其實也不太在意。

  感謝也不在這時，這會兒口頭說的再好聽，興許到了真正危急的關頭，不見得會認這恩情。

  南枝覺得她現在在做的事像是播種，把種子撒下去，將來會不會結出果實，隻有將來才知道。

  但是她現在多種一些，將來結果實的幾率就大一些，總不至於全然無希望。

  南枝一邊跟葉晨陌說著自己的想法，一邊往第二個目標去。

  第二個目標是一對母女，也是南枝小隊裏的。

  其實這些人的來曆段熙元都打聽過了，隻不過段熙元覺得這些人幫不上忙，所以拿著南枝的東西，也沒想著找這些人交換。

  但是南枝自己就不一樣了，她不如段熙元那麽厲害，能夠跨越好幾個小隊去找人交換。

  她就想著從近處開始，尤其是這幾天在行路的過程中她多少有些了解的人。

  這對母女年紀不算太大，母親三十多歲，女兒十四五歲，還算是負擔比較輕的。

  南枝選擇她們是因為有一次休息的時候，南枝跟段熙元和這對母女倆選的住處挨在一起。

  母女倆做事細致，把地上硌人的石頭都清理一下，還幫南枝跟段熙元也清理了。

  後麵驅蟲的香囊也是放在了母女倆跟段熙元、南枝之間。

  雖然沒怎麽說過話，可是南枝能夠感受到，這對母女心地很善良。

  所以在跟身體狀況最不好的老夫婦溝通過後，南枝就徑直來到這裏了。

  她過來的時候，那對母女還嚇了一跳，女孩兒連忙背過身去。

  南枝一時不察，看到女孩兒的動作才想起來，連忙道歉：“對不住，我、我不知道……”

  這對母女正在吃她們自己帶的幹糧。

  陡然見到南枝過來，如臨大敵，手忙腳亂地收著東西。

  南枝趕緊解釋：“我不知道你們在吃東西，我是想問……你們要不要藥膏。”

  那少女還是一副警惕的樣子，那個婦人神色卻微微動了。

  婦人聲音有些嘶啞：“是那小兄弟手裏的那種藥膏嗎？”

  南枝點點頭：“你們看到了？”

  婦人也點點頭，他們都是一個隊的，平日裏雖然沒什麽交流，但是這麽近，難免會有接觸。

  何況南枝跟段熙元這一對孩子，總是能夠讓一個母親分外留心一些。

  所以這個婦人一早就看到段熙元拿著藥膏跟人換東西了。

  南枝兌換了一支藥膏出來：“就是這種，對腳上的磨損很有效，你們要嗎？”

  警惕的少女看到這藥膏，朝母親看了一眼，低聲道：“你要換什麽？”

  南枝問：“你們有什麽？”

  少女的神色再次緊張起來：“我們的東西也不多了！”

  南枝一聽，知道少女誤會了，連忙道：“不是，就你們有什麽東西可以換的，你們出價，要是差不多我就換了。”

  “嗯，我們沒吃的了。”南枝說了個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