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老族長身旁的一個人怕藥膏沒用，有點著急，想要喊住段熙元。

  但被老族長攔下了：“先試試再說，雙兒的腳是不是磨破了？”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從人群裏站出來，不說話，隻是點頭。

  旁邊一個婦人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就能給這少年塗抹上藥膏。

  老族長把藥膏遞過去，婦人便立刻拉了這少年到一旁，背著人脫了鞋子塗抹上藥膏。

  其餘族人便圍在旁邊，似乎是累了想要歇歇，但南枝跟段熙元看過去，卻發現他們正好是圍在了那婦人跟那少年的外圈，遮擋住了隊伍裏其他人的視線。

  段熙元還在喜滋滋地給南枝看自己換到的鞋：“這種鞋我見過，以前鄰居家的小虎他娘就會給他做這種鞋。”

  鞋底很紮實，是真正的千層底，一層一層漿過的布給納起來的。

  南枝看著段熙元，覺得這會兒的段熙元分外可愛。

  葉晨陌也樂了，對南枝說：“這小子是把你當自己人了，才跟你說這麽多。”

  “你那時候給他吃的，他心裏肯定也是這麽高興，但是當時還沒有把你當自己人，所以怎麽都不肯表露出來。”

  南枝聽了深以為然，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表示讚同。

  段熙元沒舍得換上新的鞋子——他還記得南枝說他腳臭來著。

  雖然他後麵悄悄去河溝洗過了，但是草鞋這種遮蓋不住腳的東西，也沒辦法讓腳保持幹淨。

  段熙元決定等會兒中午休息的時候去洗衣服，順便洗腳，到時候再換上新鞋。

  他心裏這麽喜滋滋地想著，一抬頭，就看到南枝的腦袋一點一點的。

  段熙元心裏高興，說道：“你也覺得這鞋很好吧？”

  南枝忍不住笑：“是啊，很好，做這雙鞋的人肯定是花了很多心血的。”

  段熙元聽了之後就更加高興了，他抱著鞋子嘀咕了一句什麽，南枝沒聽清。

  “熙元哥哥你說什麽？”

  “沒什麽，趕緊走吧，咱們都掉隊了。”段熙元把鞋子放好了，終於把嘴角的笑容給收起來了，變回原來那張刻板的臉。

  南枝聳聳肩，也不跟他計較。

  在段熙元不知道的地方，葉晨陌向南枝告密：“他剛才說，他第一次穿別人用心做的鞋子，以前都是撿別人不要的。”

  南枝怔了怔，再看段熙元的背影，就一點兒都不討厭他凶巴巴的樣子了。

  沒有被愛過的人，才會豎起全身的刺，防備著別人的傷害。

  就在南枝看著段熙元的背影發呆的時候，段熙元回過頭來，一臉不悅：“走啊你，愣著做什麽？”

  然後又補充了一句：“雖然我的衣服鞋子都是用你的藥膏換的，但是可別想我背你，那樣我倆都得死。”

  南枝嘟嘴說道：“我才沒讓你背我呢。”

  她從頭到尾都是自己走的好嗎。

  段熙元想背，她還不情願呢，段熙元的背上能有係統兌換的鞋子上舒服嗎。

  這鞋子又合腳，又軟和，又透氣，走起來還不累，多好啊。

  南枝心想，段熙元這麽可憐，一雙普通的千層底鞋子就能讓他高興成這樣，那要是穿上了係統兌換的鞋子，他該多高興啊。

  南枝心裏想著，沒提防段熙元見她走得慢，竟然回身又走到了她身邊。

  而且臉上還很嚴肅：“問你呢！是不是真的腳疼，累了，走不動了？”

  “啊？沒有啊。”南枝一臉蒙。

  誰累了她都不會累好嗎？

  畢竟她的累隻是心理上的，身體上的勁兒可是比誰都足。

  但段熙元卻有些不相信，他狐疑地看著南枝，上上下下打量她：“真的能自己走？”

  “真的，真的！”南枝直起腰來，表示自己還很有力氣。

  段熙元這才相信了，卻又伸出手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能走你還不快走！我還以為你不舒服呢！”

  南枝笑了起來：“嗯呐，謝謝呀。”

  段熙元臉上一窘：“謝什麽！你是我雇主，又是我債主，我這是還人情債！你知道吧！”

  南枝點點頭，不跟這臭脾氣的小少年多說什麽。

  那邊停下來擦藥的老族長一行人也終於重新出發了。

  南枝留心看了一下那個叫雙兒的少年，果然骨骼比一般少年更加纖細。

  段熙元見她總往那邊看，有些好奇：“你看什麽？怕他們不會用藥膏嗎？”

  南枝搖搖頭：“不是，我是在看那個雙兒。”

  段熙元一臉不解：“他有什麽好看的，蠻大一個人了，嬌滴滴的，就拿著那麽個小包袱，還沒有你的包袱大呢！”

  段熙元對於不“男人”的男人，表示很鄙夷。

  南枝心裏默默道：那是因為雙兒不是男人啊！

  雙兒是個女孩子。

  原本也算是書香門第大家閨秀，隻可惜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一個從未出過閨閣的少女也被族裏的罪行牽連，成了重犯。

  幸好族長跟親人都還在，大家都還護著她。

  得了藥膏，也是第一個給她用的。

  雙兒沒有拒絕，因為她著實身子不好，沒辦法堅持這長途跋涉，所以順從地塗上了藥膏。

  塗完之後雙兒的娘就忍不住問道：“怎麽樣？有沒有好點兒？”

  雙兒點點頭，小聲地說話了：“這藥膏塗抹上去十分清涼，不過片刻傷口就不再疼痛難忍了，娘，你跟弟弟，還有嬸嬸、伯伯、族兄族弟們也都擦一點吧。”

  連續走了六七天的路了，任誰的腳上都是一串的水泡。

  雙兒娘搖頭，要把藥膏收起來：“你不用推辭，你爹為族裏做了那麽多，如今咱們落難了，族裏對我們也是照顧的。”

  雙兒的手拉住了雙兒娘的手：“娘，若是族長他們不在，咱們也支撐不下去的。爹爹從前對族裏的事兒那麽上心，便是知道一人不能獨活，隻有大家一起才能活下去的道理，娘——”

  因為要遮掩身份，少女幾日都幾乎不曾開口，這會兒開口，清軟的聲音讓婦人沒辦法拒絕，歎了口氣，又把收進袖中的藥膏拿出來，還給了老族長。

  老族長卻是沒接，他看得出來雙兒娘臉上的為難：“雙兒娘，你就收著吧，雙兒爹為族裏做的事大家都記得，有什麽好的，大家都會記著你們的。”

  雙兒娘被人看出來心思，頓時有些窘迫，卻還是遞上了藥膏：“族長，是雙兒的意思，讓大家都塗抹上。”

  老族長往雙兒的方向看了一眼，裝扮成少年模樣的少女輕輕點頭，老族長竟然就沒有再推拒，接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