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看著整個人已經怔住的祝金丫，心都揪起來了。

  然而，下一瞬，祝金丫動了。

  她往前走了幾步——距離祝姚氏隻有幾步之遙。

  這個距離，若是扔什麽的話……必中無疑。

  她緊緊攥住了手裏的東西。

  她想起了南枝跟她說的話，是死更可怕，還是反抗祝姚氏更可怕。

  其實在祝金丫心裏，兩件事一樣可怕。

  隻是她現在還有選擇。

  她想好了，她要試一試，如果沒能成功，最後還是落入了祝姚氏手中的話，那她一定會想辦法立刻死了的。

  她絕對承受不了祝姚氏對她的報複。

  她喊了一聲“娘”，還沒來得及說話，祝姚氏就罵開了。

  “你是死人嗎！還不快給老娘解開！媽的！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賠錢貨！”

  祝姚氏的辱罵比平時更加暴烈，因為身上的疼痛實在是太難忍受了。

  祝金丫的眼淚掉下來，但是對著祝姚氏的臉，卻露出了一絲笑意：“娘……”

  她又喊了一聲。

  祝姚氏察覺到有些不對，緊盯著祝金丫。

  旁邊因為不想被牽連被罵而走的稍微遠了一些的村民都有些不忍。

  看看，這娘是這麽對閨女的。

  這閨女到這個時候卻還一聲聲地喊著娘。

  村民忍不住開口了：“金丫，你娘瘋了，你別把她鬆開了，她瘋魔勁兒還沒過呢！”

  祝金丫回頭看了一眼說話的村民，微微一笑，臉上隻有感激：“多謝嬸嬸伯伯們……”

  “哎，可憐的孩子。”村民都感慨道，為祝金丫不值。

  隻有南枝心裏知道，祝金丫這一句感謝，隻怕是帶了必死的心了。

  隻不過，她死不了呀。

  祝金丫喊了第三聲娘：“娘，我來幫你解開繩子……”

  然後一抬手，手裏那個她自己都沒看清的東西瞬間被扔了出去，準準地砸在了祝姚氏身上。

  這麽近，又是正麵，祝姚氏當然看到了祝金丫的動作。

  她張開血盆大口，一口氣提上來就要開罵：“死丫頭……啊！”

  一種跟剛才的疼痛截然不同的新的疼痛，再次出現在祝姚氏身上。

  祝姚氏張開的血盆大口合上了——她咬碎了自己的牙，滿口是血。

  然而，這一回祝姚氏不隻是疼痛跟憤怒了，還有驚懼跟恐慌。

  她看到了！

  祝金丫一抬手，她就更痛了，痛得幾乎想要立刻死去。

  她為是祝金丫扔了什麽東西到她身上，然而，什麽都沒有。

  她在地上滾過幾圈又被澆過水的衣服皺巴巴布滿泥土，可除了泥土之外，什麽都沒有。

  地上也隻有沙石跟黃土，沒有其他東西。

  可是，祝姚氏此刻渾身上下仿佛被一千萬隻毒蟲在噬咬一般，那種毒蟲順著皮膚、筋脈遊走的感覺是如此真實，她好像已經看到自己的皮肉、骨骼都被千萬隻毒蟲啃噬殆盡。

  祝姚氏的眼睛直愣愣的，眼珠往上翻，直到整個眼球都翻過去。

  再次昏死。

  祝金丫不敢置信地低頭看自己的手——空空如也。

  要不是南枝悄悄對她點了點頭，她甚至以為自己剛才什麽都沒做。

  村民們又靠攏來了，他們現在對祝姚氏昏死過去這件事駕輕就熟了。

  不光沒解開繩子，還又加了一道。

  還有人找來陳年的裹腳布，忍著惡心團成團，塞進了祝姚氏的嘴裏。

  塞完之後才鬆了口氣：“可別讓我再聽到她這張嘴開口說話了。”

  太難聽了。

  楊裏正一直站在一旁，他也斷定不出來祝姚氏這是怎麽了。

  但是祝姚氏的疼痛不似作偽，把她綁起來是因為她罵人、打人，仿佛這樣能夠減輕她的疼痛一般。

  楊裏正不能讓祝姚氏傷害其他人，尤其是祝金丫。

  祝金丫她爹祝老拐終於趕回來了，他被祝姚氏趕去鎮上乞討了，靠著他瘸掉的一隻腿。

  這會兒才匆匆忙忙一瘸一拐地回來了。

  看到滿院子的狼藉，祝老拐又驚又怕：“這、這是怎麽了？金丫娘她怎麽了？”

  大家紛紛跟他說剛才發生了什麽，祝老拐著實不敢相信，好好的人，怎麽說瘋就瘋了呢？

  等大家說祝姚氏是在打金丫的時候發病的，祝老拐看了一眼金丫，歎了口氣，沒說話了。

  是他沒用，帶著家裏人受苦，他這樣的瘸子找老婆不容易，祝姚氏肯跟他在一起，還給他生兒子，他著實不敢再對祝姚氏有什麽要求。

  因而每次看到祝姚氏打罵祝金丫的時候，祝老拐雖然心裏難受，卻也不敢說什麽。

  若是說多了，祝姚氏連他也會一起打的。

  祝老拐回來了，祝姚氏也昏過去了，大家就散了。

  南枝知道今天應該是領養不到小狗了，準備帶著小桃小北回家。

  不過，臨走前，她還有件事要做。

  她朝祝金丫走過去，祝金丫還呆愣在一旁，等聽到腳步聲，看到南枝的時候，突然撒腿就跑！

  南枝驚呆了，不知道祝金丫怎麽突然就跑了。

  正想跟上去的時候，祝金丫又回來了。

  她抱著一隻小狗回來的。

  祝金丫把小狗塞進南枝懷裏：“這一隻，這一隻最好，你、你拿走。”

  祝金丫說話還有些磕巴，不知道是因為剛才的事，還是因為跑急了。

  南枝一時沒有伸手接，祝金丫急了，幾乎是把小狗硬塞進南枝懷裏的。

  “給你，你一定要收下！”祝金丫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南枝終於接過了小狗，祝金丫露出了一個短暫的笑容，但是很快，她才跟突然驚醒了似的，看了一眼昏迷的祝姚氏，又看了一眼一旁的祝老拐，磕磕巴巴地問道：“爹，能不能……狗給她？給南枝？”

  祝老拐是個老實人，不會反抗老婆，也對女兒的請求沒有什麽招架之力。

  隻不過平時他都迫於祝姚氏的淫威，著實不敢答應祝金丫什麽要求。

  祝老拐有些猶豫，但是看到祝金丫滿臉的淚，還有膝蓋上的傷，祝老拐到底是點了點頭。

  祝金丫笑了起來。

  南枝接過還帶著奶味兒的小狗，是一條純黑色的小狗，剛滿月的眼睛看起來還有些迷茫。

  黑色眼眸跟黑色的鼻子藏在黑色的毛發裏，格外地惹人憐愛。

  南枝有些愛不釋手，但還是把小狗交給了小桃跟小北。

  她拉著祝金丫到一旁，拿出了自己準備的東西。

  祝金丫這一回才看清了南枝給她的東西長什麽樣子。

  一粒白色的，杏子大小的圓球，仿佛河邊的鵝卵石一樣，通體圓潤，找不到一絲縫隙。

  祝金丫不知道這個裏麵裝了什麽，但她知道，這個裏麵的東西能夠用來對付祝姚氏。

  南枝把小圓球塞進她手裏：“如果你娘醒來繼續打你的話，你就再用這個對付她。”

  祝金丫拿著小圓球，眼裏全是眼淚。

  “南枝，謝謝你，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