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衛府的時候，因為爹爹不在，祖母十分不喜南枝這一房，平日裏雖不至於克扣，但也是一丁點兒多的都沒有。

  可光靠公中那點兒銀子，連打賞下人都不夠。

  所以趙月娘還是跟娘家走的更近一些。

  五個舅舅，兩個姨姨，都是很好的人，當時隻有五舅舅在京城，所以五舅舅常常會去衛府看他們。

  每次見到南枝都會給南枝帶好看的衣服首飾，新鮮的果子。

  還會想辦法帶南枝出去玩兒。

  趙月娘也不拘著南枝，畢竟她自小在家裏也是“放養”長大的。

  後來因為衛崢才進入這深宅大院，她也不想南枝跟小北就在這樣的“規矩”長大。

  所以也很支持南枝出去。

  趙月娘現在都時常在想，也許正是因為當初沒有讓南枝在府裏拘著憋小了膽子，現在南枝才會這麽勇敢，做什麽都不怕。

  趙恒意一見到這個自己最喜歡的外甥女，眼淚都要來了。

  “枝枝來，快讓舅舅抱抱！”趙恒意半蹲下來，伸手要抱南枝。

  南枝站在門邊笑，竟有些不好意思了：“五舅舅！”

  趙恒意年約二十，長著張娃娃臉，倒是有幾分少年意氣風發的樣子。

  南枝不過來，他就主動上前把南枝抱在膝上，還有些不高興：“怎麽？一年沒見舅舅，現在都不喜歡舅舅了嗎？”

  南枝窘得臉都紅了：“喜歡舅舅，但是……舅舅，我如今已經是大姑娘了。”

  爹爹出事的時候她五歲，小北兩歲多點兒，如今過完年她就六歲了，小北也三歲多了。

  雖然大虞朝沒有男女七歲不同席的規矩，男子女子可以一同讀書做工，但總歸長了一歲，不如從前那般自在了。

  當然，也是因為這些時日別人都喊她小東家，她自己也情不自禁地變得嚴肅了一些。

  不然，總覺得好像有些管不住人的樣子。

  趙恒意聽後哈哈大笑，故意用長了青色胡茬的下巴在南枝臉上蹭蹭：“你這個小滑頭！你就是長到一百歲也要叫我一聲舅舅！”

  熟悉的刺痛感傳來，南枝捂著臉表示委屈：“舅舅，疼！”

  趙恒意笑了好一陣子才把南枝放下來，捏她的臉，捏著捏著，眼眶就紅了。

  “舅舅多怕找不到你們，怕你們在路上有什麽三長兩短。”

  他算是最早知道趙月娘母子三人出事的人。

  衛崢的事還未有定論，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連屍首都沒有見到，那自然是不能定罪的。

  所以，即便人人都說衛崢就是賣國賊，那衛崢也不能真就是賣國賊，還得查麽不是。

  剛巧他那段時間不在京城，結果等他趕到京城，才聽說衛崢居然就這麽莫名其妙被定罪了。

  為何？因為衛府的人自己拿出了證據——衛崢跟敵國的信件。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哪怕是再怎麽嚴肅正經的交流往來，但隻要有往來，那就是罪。

  衛崢戍邊多年，有個別外族朋友著實不算出奇。

  南枝的二舅舅也在軍營，當然很清楚這是人之常情。

  可沒想到這也能成為罪證。

  包括一些外族的飾物，都成了衛崢早就投靠敵國的證據。

  若隻是搜出來也就罷了，興許還有得辯解。

  可這是衛府的人親手交上去的，說了一通府裏出了這麽個叛徒，全族深受其害，引以為恥，故而主動割裂關係。

  於是，衛崢定罪，趙月娘母子三人被趕出府。

  衛崢已死，趙月娘已經被流放，趙恒意在衛府門口守了三天三夜，都沒有人告訴他趙月娘母子三人被流放到了什麽地方。“

  最後還是找了人去應天府打聽的，才知道是流放到了西川。

  可西川之大，綿延數千裏，趙家發動一切力量，找了許久，卻不知為何，趙月娘母子三人的流放路徑卻被瞞得死死的，硬是一點兒消息都打聽不到。

  就好像，是有人故意抹去了他們的消息一般。

  趙家恨意滔天，發誓如果找不到趙月娘母子三人，亦或者……最後收到的是不好的消息，絕對會讓衛家血債血償！

  幸好，在趙家發動的前夕，他們終於收到了趙月娘的來信，才知道趙月娘母子三人平安到達西川黃楊縣了。

  然而，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大雪封山。

  趙恒意原本立刻就要過來的，然而大雪封山的危險跟艱難是一回事。

  因為衛崢的事，他們身為趙月娘的外家，也受到了的嚴密的監管。

  他倒是可以跋涉一個月，穿過茫茫雪山來到黃楊縣，然而，這樣必定會暴露趙月娘母子的行蹤。

  雖然沒有跟趙月娘商量過，可趙家的兄妹幾人早已經決定——要悄悄把趙月娘母子三人接回去。

  這樣便不能弄出太大的陣仗。

  於是隻能讓不起眼的小兵帶著信件跟銀票過來，希望趙月娘他們還能堅持一段時間。

  一直等到開春雪化了，趙恒意立刻出發，終於看到了姐姐跟兩個外甥。

  趙恒意的眼睛通紅，眼裏亦有恨意：“衛家如此對你們母子三人，差點害我們不能團聚，我必定不輕饒他們！”

  趙月娘亦是這般想的，她雖然隻是閨閣女子，一生之中最勇敢的事就是遇到了衛崢，隨他遠嫁到距離家鄉千裏之外的京城。

  可她也有血性，誓要為衛崢洗刷清白，為他報仇。

  趙恒意便道：“這次我便是來接你們走的，你們放心，替代之人我已經找到了，都是死刑從犯，罪不至死，但也不便在原來的地方生活，我找了母子三人，隻需要掩飾一段時間，叫他們不出麵，再尋個事由搬遷便是。”

  雖不能離開西川，但西川之大，倒是也不必留在黃楊縣這麽一個小小的地方。

  然而，趙恒意才說出口，趙月娘跟南枝卻齊刷刷搖頭：“這樣隻怕不行。”

  “為何？”趙恒意不解。

  他是很清楚自家姐姐的性子的，雖自小也是呼風喚雨，可天生性子軟糯，即便流放，必然也不會與外界有過多接觸。

  隻需要過渡一段時間，自然就能用那幾個從犯替換掉趙月娘。

  至於小孩子就更好說了，一年一個樣，他方才就差點兒沒認出南枝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