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心裏酸酸的，頓了頓，說道：“我家就住在城外黃山坡村，村口第一家就是。”

  “今兒這些東西你們先吃，等到明年開春，我家開荒、種莊稼的時候，你們來幫忙，行嗎？”

  南枝看向大家，大家遲疑著：“這倒是可以，但如今就是開荒，也給不了這麽好的吃食。”

  現在倒是有人雇人開荒，一般都沒工錢，就是給吃的。

  不過那吃的也就是水煮的紅薯、土豆，頂多還能給煮個鹽水白菜。

  哪兒有跟南枝這般，上來就兜出這麽好的東西的？

  拳頭大的二合麵饅頭，還有鹹香的花生，關鍵是那炒米糖，裏頭可是放了不少糖的，那東西多貴啊。

  南枝笑道：“多吃就多做嘛，開荒之後還要播種、澆水、施肥、捉蟲，都需要人呢，我年紀小，我娘身體也不好，幹不了重活，算我提前雇你們，到時候幫我開荒種地，可好？”

  南枝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大家終於忍不住了，在老婆婆的主持下，一人抓了一把花生，拿了一個二合麵的大饅頭。

  炒米糖就分給了有孩子的幾個人家。

  宣軟溫熱的饅頭拿在手裏，吃的人卻很少，隻老婆婆跟幾個帶孩子的婦人掰下來一小半給孩子吃，其他大多數人都是把這些東西包好。

  見南枝看他們，大家都有些不好意思，訕笑道：“我家裏好久沒有蒸饅頭吃了，這麽好的饅頭，我想帶回去給家裏人吃。”

  南枝心裏五味雜陳，有些感動，又有些酸澀。

  她已經特意兌換的二合麵饅頭，還沒兌換包子跟純白麵的呢，可就這樣，還是有人舍不得吃。

  南枝忍不住撇過頭去，平複了一下心情才重新轉過來。

  折騰了這麽一會兒，宴會終於要開始了。

  南枝他們坐著的是垂花門外麵的走廊，貴人們都坐在花園的各處。

  偌大的花園，用各式各樣的花草樹木屏風隔開，上好的紅木、檀木圓桌，一桌隻坐十個人，身後都站著伺候的下人。

  花園的正中央，江夫人站在兩盆金桔麵前，笑迎賓客，介紹著花園裏各處的奇花異草。

  南枝看到自己送來的年花也都在其中，但還有許多她沒見過的珍貴品種，像是原本不在這個季節盛開的蘭花、菊花、牡丹花等等。

  大約都是在溫室裏培育出來的，在寒冬中綻放著勃勃生機。

  參加宴會的賓客都紛紛稱奇：“江夫人，您家的年花可算得上是咱們黃楊縣城的頭一號了。”

  “可不是嘛！最近這一個月，誰家不是看著江家門口擺什麽花，立馬去買的，誰知道江府裏還有這麽些真寶貝一直沒透露給我們看啊！”

  “你瞧瞧這紅彤彤的頻婆果，多好看啊！這麽些年，我怎麽就沒想著用果子來扮年花呢！”

  江夫人喜笑顏開，還給眾人介紹道：“這個是我一個侄女兒送的，因著是頻婆果培育的，因而有個吉利名兒，叫‘平平安安’。”

  “哎喲！這個可真是不錯，平平安安，好彩頭，好彩頭！”

  江夫人又介紹了大吉大利跟紅紅火火，讓大家好一陣驚呼。

  不少人都十分羨慕地問道：“江夫人，你有這樣的好玩意兒竟然才告訴我，今年也不知怎的，先前賣得那麽火熱的年花，最近又都不見了。”

  “倒是看見有一家在賣，可是賣來賣去就是那幾個樣子，倒是沒見這新鮮玩意兒。”

  “就是啊，江夫人，您哪個侄女心思這般靈巧，能培育出這樣的花來，也不知道她手裏還有沒有存貨，可能出讓一二？”

  江夫人笑道：“沒有了，這幾盆是我侄女兒單為我培育的，別處是不會再有的了。”

  又笑著堵人家的嘴：“可別說我小氣，這全黃楊縣，乃至西川，說不定就這麽幾盆，我叫你們一起來賞花，不算小氣吧？”

  眾夫人都紛紛笑起來，宴席也開宴了。

  南枝乖乖坐在位置上，心想今日江夫人這般忙，她便不上前叨擾了，坐在這裏好好吃酒席便是。

  酒席上的飯菜倒是不錯，有個鵪鶉蛋燉火腿跟肉丸、青筍、木耳的菜，五色斑斕，十分好看。

  醬汁也調製得鹹淡適中，入口鹹香濃鬱。

  老婆婆抱著孫兒，給孫兒用筷子紮了鵪鶉蛋跟肉丸子，讓他慢慢吃。

  桌上的其他人原本都準備敞開肚子搶吃的，但是一來飯前南枝已經給大家分了不少吃的。

  雖說好多人都忍不住偷偷藏了一些想要帶回去，但終歸還是墊了點兒肚子，不那麽餓了。

  現在吃起宴席來，就沒那麽狼吞虎咽了，在這花園裏頭就著燈籠吃東西，倒是難得有幾分文雅的意思了。

  南枝有好些時日沒有吃過這樣一桌菜的酒席了，還真有點想念。

  不過現在想念之餘，還會抱著學習的心態去感受。

  這道菜如此鮮美，是用了五種不同的蘑菇加上牛肉燉煮的。

  那道菜是先炸了才裹的醬汁，還加了胡椒，微辛，回甘。

  南枝身後就站著談雲雲。

  沒錯，南枝坐著她站著，南枝吃著她看著。

  畢竟不管她有多麽看不起這些鄉下人、打秋風的八竿子打不著的窮親戚，但至少別人都是正經在門房遞了帖子或者話兒進來的。

  而她，便是穿得再體麵，再像個小姐，也終究隻是個丫鬟，要伺候別人吃酒。

  她倒是想去前麵伺候來著，奈何她進府的時間不長。

  尤其是才因為規矩不好受過罰，所以府裏的管事反而安排她到這最末的一桌伺候。

  談雲雲氣得想尖叫，更崩潰的是，雖然她極度不喜歡南枝，可這滿桌的人，竟然還隻有南枝顯得稍微體麵一些。

  其他那都是些什麽上不得台麵的人！

  她才不要跟那些人站在一起呢！

  談雲雲站在南枝身後，不時地露出鄙夷的神色——才喝了碗蘑菇湯就這麽驚奇，還做出反複品味的樣子，丟人！

  唯一讓她感覺到慰藉的就是，南枝今天看模樣是精心打扮了，但很可惜，也隻能跟她一起在這陰暗的角落裏待著。

  花園裏的熱鬧，跟她無關，哼！

  談雲雲心裏這麽想著，總算是舒服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