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南枝出城的時候才想起來朱允承的這一兩銀子對她有多重要——她白日裏隻剩下四文錢了，下午鳳林沒出攤子，也就沒能把賣花卷的錢給她。

  要不是朱允承這一兩銀子，她明日進城都難。

  幸好，幸好，衛南枝把朱允承給的銀子揣好，然後出了城門，去狗蛋他爺說的草棚子——附近幾個村子的牛車、驢車、騾車都常歇在這兒。

  他平日裏也在，若是不在，附近村子的車子也可以順路坐坐，隻不過下了車還得走一截罷了。

  衛南枝過去便找狗蛋他爺，這會兒快關城門，好些車都在這裏等人。

  狗蛋他爺吸著旱煙，見到衛南枝來，便把煙袋在車椽子上磕了磕：“人齊了，走嘍！”

  車鬥裏坐了四個人，還有一堆東西，驢車就這麽大，再沒別的空隙了。

  狗蛋他爺便讓衛南枝跟自己一塊兒坐在車前頭。

  衛南枝挎著她的小籃子上了車，後麵有個嬸子好奇問了：“南枝，你這籃子裏裝的什麽啊？”

  衛南枝說：“是些饅頭花卷，我在城裏給人家鋪子幫工做些吃食，人家有多的便給了我一些。”

  “哎喲，城裏的饅頭，怕都是白麵的吧？那可是精貴東西！”車後頭的人驚歎起來。

  衛南枝垂下頭，小聲說：“也不都是，他們也吃雜麵的。”

  村裏吃白麵的少，多是吃的雜麵，但是雜麵蒸出來的東西剌嗓子，城裏人吃不慣。

  後頭坐的兩個嬸子，並一老一少兩個漢子，聞著味兒都覺得香。

  衛南枝便把雜麵饅頭拿出來給他們看看，說這個在城裏賣兩文錢三個——夜市攤子上的價格。

  若是像巧娘那樣租了鋪子，便要賣一文錢一個。

  後頭的嬸子聽了便咋舌：“一文錢一個！咱們雞蛋都還賣不了一文錢呢！”

  “可不是嘛！咱們集市上雞蛋十個才八文錢，有時候才七文！要不是為了給雞蛋賣個好價錢，誰願意來這城裏啊。”

  衛南枝乖巧地聽著，有些好奇：“咱們村裏也有集市嗎？”

  她來村裏也有一個多月了，竟還不知曉有這樣的事。

  狗蛋他爺笑了：“咱村小，一共才幾十戶人家，沒有的，他們說的是隔壁黃土牙村的，他們村大，得有三四百戶人家了，初二跟十六的集。”

  衛南枝聽著他們說，這才知道，原來離黃山坡村三四裏地的地方，還有一個黃土牙村。

  三四裏地，走著就能去了，腳力快的，一刻鍾就得了。

  衛南枝記在心裏，忽然一想：“明兒就是十月初二了！”

  “可不是嘛，有集呢，南枝丫頭你要去啊？”

  衛南枝搖搖頭：“不去，我明兒要去城裏做工。”

  “哦哦，你如今做兩份工，日日都要進城哩，掙的夠不夠交進城費的啊？”

  衛南枝點點頭：“夠的。”

  這是實話，也瞞不下去。

  就這麽一路閑聊著，天黑前，回家了。

  衛南枝按著規矩要給狗蛋他爺一文錢，狗蛋他爺沒要：“你小丫頭，又不占地兒不費驢子的，兩回給一文錢就行了。”

  衛南枝搖頭：“狗蛋爺爺，規矩是一文錢我就得給，不然以後都不好坐您的車啦。”

  讓來讓去的，最後衛南枝幹脆給了個雜麵饅頭，狗蛋爺爺才收下來。

  衛南枝家的小破院在村口，她是最先下車回家的，馬車就停在門口。

  聽到動靜的小桃跟小北早就已經出來了，在門口等著衛南枝呢。

  見到衛南枝，小桃小北都特別高興。

  小北已經迫不及待地要給衛南枝分享他今天的發現了：“姐姐，我們上次種荊棘果的地方，還有一大片荊棘果！可多可多了！我們今天摘了這麽多呢！”

  小北拉著衛南枝進屋，堂屋中間的舊八仙桌上放著一個大陶碗，陶碗裏是滿滿的一碗荊棘果。

  衛南枝驚歎道：“小北，這都是你摘的啊？”

  小北驕傲地點頭：“我跟狗蛋他們一起摘的，摘了可多了！他們說明兒還要來，後天也要來！”

  小北說起這個的時候，小臉上滿是興奮，他有朋友了！而且他家後山上有荊棘果，小夥伴們都願意來找他玩！

  衛南枝笑著摸摸小北的頭，又問道：“娘今天醒了嗎？吃飯了嗎？”

  小桃說道：“吃啦，中午吃了一個雞蛋，半碗粥，晚上又喝了半碗。”

  衛南枝點點頭：“辛苦桃桃了。”

  小桃笑嘻嘻地道：“不辛苦，我今天還抓到魚了！你讓我把你娘吃剩的東西都倒掉，可裏頭還有雞蛋呢，我舍不得，就做了魚餌。”

  “哇，桃桃這麽厲害！”衛南枝驚訝不已。

  “嘿嘿。”小桃撓頭笑，有點兒不好意思：“就是隻抓到了一條，我跟小北煮了魚湯，就在灶上呢！”

  小北比劃了一下：“這麽長的魚魚。”

  衛南枝笑道：“嗯！那我們吃飯啦！”

  她跟小桃小北說了，她在城裏有吃的，讓他們不用留她的飯，也不用緊著她。

  但是小桃小北還是會把他們找到的好吃的留下來，等她回來一起吃。

  這種感覺，真好！

  說話間，小桃跟小北已經十分自覺地爬上了凳子，趴在桌上盯著衛南枝的籃子看：“枝枝你今天帶什麽好吃的回來啦？”

  衛南枝把籃子裏的饅頭、包子、葷素兩種燒餅都拿出來了，又把之前背囊裏存著的蘿卜絲丸子跟五香花生米拿了一些出來。

  “哇！好多吃的！”兩個小崽崽的眼睛唰一下就亮了。

  就著灶上的魚湯，衛南枝跟小桃小北圍坐在桌邊，吃了個肚兒圓。

  衛南枝看著捧著包子燒餅啃的小桃跟小北就很開心，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小桃的臉好像長圓了一點兒，小北這幾天也顯得有勁兒有力氣了。

  之前趙月娘懷小北的時候被人害過，小北是早產的，所以小北出生後身體就不怎麽好，衛南枝一度擔心小北都熬不到西川來。

  但是幸好娘還是把她跟小北平安帶到西川來了，隻可惜娘自己病倒了。

  現在看著小北臉色紅潤，而且白日裏還能跟小夥伴一起去山上玩，沒因為身子不好窩在家裏，衛南枝心裏高興極了。

  一邊吃著東西，衛南枝便問起小桃明日黃土牙村的集市來，她有事兒想讓小桃幫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