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娃娃有說有笑地進了屋，衛南枝怕再跟上次挖紅薯一樣讓人瞧見了，便不肯在院子裏把東西拿出來。

  不僅如此，還跑前跑後，把前後的院子門都給關好了，才帶小北跟小桃來到桌前。

  衛南枝首先從籃子裏拿出了兩罐藥，說道：“這個是給娘的藥，專門找城裏大夫開的，先給娘喝下去。”

  小桃伸手就要接，結果碰到罐子，還很驚奇：“枝枝，藥還是熱的！”

  事實上，甚至還是燙的，不過罐子外麵沒那麽燙而已。

  衛南枝含糊道：“嗯呢，我一路捂著回來的。”

  小北歪著腦袋問：“跟小桃姐姐給我捂紅薯一樣捂著嗎？”

  先前小桃娘還在的時候，小桃家會烙餅吃，小桃每次都悄悄藏起一塊，捂在胸口，飛奔來衛南枝家裏，給衛南枝和小北分。

  小北還記得那餅吃起來還是熱的，跟剛出鍋的一樣。

  衛南枝點點頭：“對，就是這樣。”

  小桃接過罐子放好，表示：“我去拿碗！”

  然後衛南枝照舊蒙上帕子，端著藥碗進去了。

  趙月娘停了曹家的藥之後，臉色稍微好了一點，衛南枝看到床邊還有吃剩下的紅薯，心裏多少也鬆了口氣。

  至少這說明趙月娘曾經醒過，還能起來吃點兒東西，哪怕吃的不多。

  衛南枝走近，輕聲喊趙月娘：“娘，我是枝枝，娘——”

  衛南枝執著地喊著，喊了有十多聲，還伸出手扒拉了一下趙月娘的眼皮，才終於把趙月娘喚醒了。

  趙月娘一醒便又要咳嗽，睜開眼看到是衛南枝，連忙掙紮著轉向床內。

  “咳咳——枝枝，你快出去，咳——”

  趙月娘如今每次咳嗽都會帶著血了，這是肺癆病人大限將至的跡象。

  可衛南枝卻很堅持，叫趙月娘：“娘，我在城裏找大夫給您開了藥，這個藥很靈的，娘您快喝藥。”

  衛南枝努力地把手抬高，讓趙月娘能夠看到碗裏漆黑的藥。

  趙月娘虛弱地看向衛南枝，心裏明知道自己已經藥石無靈，但也終究還是不忍孩子傷心，隻得撐著身子湊過來，就著衛南枝的手喝了兩口。

  也不知道是因為是這藥真的對肺症，還是因為熱氣騰騰的藥物給虛弱的趙月娘帶來了一絲暖意，趙月娘竟然一口一口，慢慢地喝完了。

  雖然並不指望這藥能治好趙月娘的病，可衛南枝看到趙月娘能喝藥了，還是很高興。

  “娘，今天這一罐要分三次喝，明天還有，娘都要好好喝完。”

  可趙月娘卻搖頭道：“枝枝，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是……”

  趙月娘想要說自己時日無多了，可是想到已逝的相公，再看看麵前也不過五六歲的大女兒，那些有關於死亡的話語，實在是太難說出口了。

  趙月娘抬手輕輕摸了摸女兒蒙著帕子的臉，虛弱地道：“枝枝以後不要再找人開藥了，娘……不用喝藥。”

  “你們……娘第一次昏倒之後，就給你們舅舅寫了信，他們會來接你們。”

  “枝枝，在舅舅來之前，你一定……一定照顧好自己跟小北，好不好？”

  趙月娘說這些話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說完之後，眼前又是一片黑。

  連衛南枝的哭喊都沒聽到，一口氣喘不上來，昏死過去。

  衛南枝撲在趙月娘身上哭了一場，她知道娘找了舅舅們。

  更知道以他們的身份，娘不顧牽連不顧拖累，給舅舅們寫信，那就是托孤。

  娘的身子不行了。

  衛南枝在屋裏哇哇大哭，小北在外麵聽到也跟著哇哇大哭。

  小桃著急地在趙月娘房門口轉悠，一會兒喊衛南枝，一會兒哄小北，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小北哭得狠了，要衝進去看趙月娘，衛南枝才擦幹眼淚出來。

  她關上房門，讓小北站好，不要衝過來，說道：“小北，你相信姐姐，姐姐一定有辦法治好娘親的病。”

  小北哇的一聲大哭：“我不信，我不信……你說謊！我要娘，我要娘！”

  衛南枝皺眉，正想用姐姐的身份教訓小北時，小桃指了指她的臉上：“枝枝，你臉上，有血。”

  衛南枝一愣，抬手摸了一下，手指尖上果然有血漬。

  應該是剛才趙月娘咳血之後又摸過她臉的緣故。

  衛南枝連忙叫小桃抱住小北，不要過來，然後自己去後麵柴房裏把臉上的帕子還有身上的衣服都給換了，舊衣服在後院裏燒掉，重新洗手淨麵，才回來。

  回來的時候，小北也已經不哭了。

  小北其實是個很乖很懂事的孩子，剛才是聽到趙月娘猛咳，加上衛南枝忽然嚎啕大哭，才嚇得以為趙月娘死掉了。

  等衛南枝去換衣服的時候，小北又聽到了趙月娘斷斷續續的咳嗽聲，才知道趙月娘沒有死。

  這下小北就愧疚了。

  衛南枝回來，小北頂著紅紅的鼻頭跟濕漉漉的眼睛，向衛南枝道歉。

  “姐姐，對不起，我剛才不應該對你說那樣的話。”

  衛南枝鼻子一酸，她半蹲下來，緊緊抱住小北，努力忍著眼淚道：“小北別怕，姐姐會一直在的，娘親也一定會好起來的。”

  說完，眼淚還沒停，就拉著小北跟小桃重新圍到了桌邊。

  “小北，姐姐沒有說謊哦，我真的給你們帶了好吃的，小北你現在最想吃什麽？”

  小北眼淚還在眼眶裏打轉呢，聽到這一句，下意識回答道：“肉包子！”

  “啊？這個啊……”衛南枝猶豫了一下，正想開口呢，一直都盯著直播屏的葉晨陌快速說道：“崽崽，答應小北崽崽！”

  衛南枝的小臉綻放出一個笑容來，她把手伸進被藍花布蓋住的竹籃裏麵，說道：“小北想吃肉包子呀，正好，我買了！”

  說話間，衛南枝伸手一摸，果然就在籃子裏摸到了三個大包子。

  就是有一點比較尷尬——藍花布能遮住籃子裏的東西，卻遮不住包子的熱氣。

  衛南枝離籃子最近，幾乎已經看到了藍花布上麵冒出來的熱氣，嚇得趕忙把包子拿出來。

  “看，肉包子！”衛南枝小手飛快地把三個肉包子都拿出來，直接放在藍花布上麵。

  小桃跟小北看著三個足有碗口大的包子，驚喜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