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鮑氏苦著臉哄她：“娘是真的找了丫鬟，她保證今日一定來的！”

  孫香如根本不信，若是真找了丫頭，怎的昨日不來？

  孫鮑氏有點心虛：“你也不是日日都要去上學的，所以娘找了個隔一日來的丫鬟。”

  隻要充充場麵即可。

  可這對於孫香如來說，就是丟臉，就是奇恥大辱：“我不要隔日的丫鬟！我就要每日來的！錢玲兒，李芳圓她們的丫鬟都是住在家裏的，晚上也在的！”

  孫鮑氏心裏那叫一個苦啊，給孫香如找去學堂的丫鬟，不單是為了家底兒上不露怯。

  還有個原因，那就是孫香如著實不是個能認真上學的，去學堂裏總是墊底，被先生罵，被同學譏笑。

  這也不全怪孫香如，縣學的女學隔一日才去，也是因為這些入學的姑娘小姐們，隔一日是要在家裏上學的。

  但孫家請不起駐家的先生，所以孫香如的底子就不如其他姑娘小姐牢，因而總是丟臉。

  所以才得找個會識字能念書的丫頭。

  但五六歲，還得識字念過書的丫頭，那可真是太難找了。

  但凡能夠給丫頭念書識字的人家，又哪裏會讓孩子出來做丫鬟呢？

  這當真是找了許久才找到的衛南枝，可孫鮑氏又出不起長期請的錢，隻能夠這麽請一日算一日的。

  孫鮑氏這邊哄著孫香如，心裏也逐漸煩躁，轉頭就去吼廖婆子：“你呆站在這兒幹什麽！還不快去胡同看看，金枝怎麽還不來！”

  廖婆子扔下手裏納著的鞋底子，嫌棄地起身：“早就說了這些年輕的丫頭靠不住了！人家指定是誑了錢跑路了！”

  孫鮑氏氣急：“介紹金枝過來的是我表妹！”

  表妹怎麽會騙她？再說了，表妹家就在黃山坡村，這也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的。

  廖婆子撇嘴，嘀咕道：“也不見你把人家當表妹……”

  兩人都是利用對方罷了，一個當下人雜役似的使喚另一個，另一個也是因為做了傷天害理的事兒，怕被人告官，所以求著城裏的這個護著她一些罷了。

  廖婆子心裏鄙夷，但畢竟孫鮑氏是主母，她就是再不情願，也還是得聽孫鮑氏的使喚，起身去看衛南枝怎麽還沒來。

  結果廖婆子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匆匆趕來的衛南枝了。

  衛南枝在在看到廖婆子的一瞬間還下意識躲避了一下——上次廖婆子捏她嘴唇的那一下可真疼，她有點怕。

  廖婆子見到她果然沒有什麽好臉色，伸手又要掐她：“憊懶貨！來的這樣晚，想把活都堆給我來做嗎？”

  衛南枝連忙就躲，但是廖婆子年紀雖然大了，可大約是欺負慣了人，下手極重，衛南枝沒躲過去，被她一巴掌扇在背上，一個趔趄進了門。

  衛南枝忍住眼淚，沒哭，她今天有事兒要辦，還要跟孫鮑氏告假，不宜在這時候節外生枝。

  果然，衛南枝一說今天要告假，孫鮑氏就火冒三丈。

  她還指望著衛南枝來，能夠哄著孫香如開心呢。

  結果她倒好，統共才做了半天工，今日一來就要告假？

  衛南枝咬著嘴唇，半天才小聲道：“曹嬸子害了我娘，我今日要去縣衙狀告曹嬸子，故而不能做工了……你扣我工錢吧。”

  孫鮑氏一聽，驚的差點兒摔了：“你說什麽？你要告誰？”

  衛南枝看著孫鮑氏臉上可怖的麵容，嚇得後退一步，聲音更小了：“是曹嬸子，領我過來的曹嬸子。”

  孫鮑氏眼前一黑，她當然知道曹金氏兩口子在做什麽。

  他們做的勾當要說謀財害命也沒錯，因著他們就在城牆根兒下賣假藥，所以也有人買了之後發現不對勁，來縣衙告狀的。

  但往往狀子才送到衙役、典吏這邊就被攔下來了，根本不會往上遞。

  孫鮑氏的男人在縣衙做典吏，他們收了曹家的好處，自然是要攔上一攔的。

  孫鮑氏此時心裏又驚又怒，曹金氏跟她保證過的，隻是賣一些沒有功效的假藥，煮過了的藥渣罷了，不會害死人的，所以大抵官司也不會鬧到縣太爺身邊去。

  孫鮑氏沒想到眼前這個小丫頭片子，前兒才被曹金氏領著過來做丫鬟，今兒就敢狀告曹金氏。

  幸好先來她這裏告假了，不然鬧到縣衙裏去才難看呢！

  孫鮑氏立馬說：“這肯定是個誤會，隻是沒治好而已，但你娘應該也沒死吧？她肯定不會害你娘的，隻不過是藥物沒效……起效沒那麽快而已。”

  “曹嬸子對你也算是不錯吧，聽說你家困難，這不是還給你介紹活計嗎？你小小年紀，可不能恩將仇報！”

  孫鮑氏想要攔住衛南枝，可衛南枝在這事兒上異常堅決。

  她隻是年紀小，容易相信人，但不是傻，誰幫她，誰害她，她心裏是清楚的。

  衛南枝看著張牙舞爪的孫鮑氏，又往後退了一步。

  她搖搖頭，說道：“曹嬸子的藥不光是假的，還是害人的，跟我娘的病症相克，我一定要狀告曹嬸子。”

  若不是有仙女姐姐跟巧娘還有李婆婆裏正他們的幫忙，等她自己攢到錢回村，說不定娘親早已經……

  衛南枝不敢想那種場景，一想到就後怕不已。

  如今這隔天的出工正好，她日日都是要回家去看一看的，不然不能放心。

  孫鮑氏見說不通衛南枝，就變了臉色，不再哄她了，直接叫廖婆子：“給我把她抓起來！亂告狀也是要挨板子的！”

  廖婆子一聽這話，立馬行動——她早就看衛南枝不爽了。

  衛南枝見廖婆子跟孫鮑氏撲來，心知不好，嚇得轉身就跑。

  孫鮑氏此時還不知道還有別人在幫衛南枝遞狀子，她隻以為抓住衛南枝，不讓她去告狀就是了。

  所以一心隻去抓衛南枝，而衛南枝知道孫家在縣衙有人，怕孫家阻攔裏正伯伯告狀，心一橫，往縣衙的反方向跑去了。

  孫鮑氏氣得大叫，指使廖婆子：“反了她了！趕緊給我把她抓回來！”

  她倆追了出去，孫香如跟在後麵嚎啕大哭：“我要丫鬟！給我買丫鬟！不買丫鬟我就不去上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