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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金氏還不知道衛南枝是被鼓勵成了一個小話嘮。

  反正帶著衛南枝排隊進城，一路上衛南枝都在問東問西的。

  比如盯著人家賣的餛飩看半天，然後問些奇奇怪怪的話：“這餛飩是豬肉做的嗎？一碗多少個，賣多少錢？”

  再不然就是問人家的獵物：“這個是兔子嗎？是在山上打的嗎？兔子的皮毛可以做袖籠子對不對？肉還可以吃。”

  曹金氏簡直煩不勝煩，恨不得把衛南枝的嘴給縫上！

  好不容易交錢進城了，曹金氏惡狠狠地對衛南枝說：“你可閉嘴吧！要是因為話多沒叫人看上，你得賠我十文錢！”

  好家夥，五文錢的進城費，一轉手就翻倍了。

  到底還是給趙月娘治病重要，衛南枝也不敢多說了。

  曹金氏帶著她在青石板的寬馬路上走，路兩旁也有些商家，看著也挺熱鬧的。

  因為趕時間，曹金氏直奔縣衙——孫家就住在縣衙後麵的胡同裏。

  衛南枝被拖著快要飛奔起來了，才終於到了。

  是一座青磚小院，衛南枝仰頭看著院牆高度，猜測約莫是個兩進的小院。

  曹金氏鬆開手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又用力拍了拍衛南枝身上的塵土，把她的辮子給揪緊了些。

  衛南枝頭皮一陣發疼，咬著牙沒吭聲。

  曹金氏敲了敲深桐色的院門，裏頭傳來一個婆子的聲音：“誰啊？來了——”

  說話間，院門就打開了，曹金氏滿臉堆笑：“廖婆婆，是我啊，夫人在府裏嗎？”

  廖婆子五十上下的樣子，一張三角臉，顴骨高高聳起。

  見了曹金氏便似是而非地翻了個白眼，說：“自然是在的，又不同你們鄉下人一般，沒個規矩隨意出入。”

  曹金氏陪著笑道：“是，是，廖婆婆說的對。”

  說著，就把衛南枝往前一推：“這不是聽夫人說府裏缺個丫鬟服侍小姐嗎，我帶了個丫頭來，看能不能入了夫人的眼。”

  衛南枝捏著手，對著廖婆子鞠躬：“廖婆婆好。”

  便是這樣也沒能讓廖婆子態度稍微好點兒。

  廖婆子挑剔地看著衛南枝，語氣裏滿是嫌棄：“也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進我們府裏的，這小身板，進來幹不了幾天活，倒是要白吃我們二斤米！”

  曹金氏也不敢反駁，隻解釋道：“先前聽夫人說的，想要個文靜點兒的，這挑了不少時日才挑了這麽個手腳不那麽粗笨的。”

  廖婆子哼哼兩聲，到底是讓開了身子，放她們進去。

  進去之後，也沒有個旁的人，還是廖婆子，帶著她們穿過穿堂，去了後院。

  不出衛南枝所料，這就是個兩進的小院子。

  大門依著院牆蓋了兩間房子，是府裏下人住的。

  後院正房帶耳房三間，左右廂房帶耳房各是兩間。

  廖婆子過了穿堂，就沒了剛才那種“規矩”了。

  直接衝著後院的正房喊上了：“夫人！夫人！曹娘子來了！”

  屋裏傳來中年婦人的聲音：“來了便來了，嚷嚷什麽？叫人聽去了該說我們府裏沒規矩了！”

  說著，正屋裏出來一個豐腴的婦人，竟是跟廖婆子一樣的掉三角眼。

  站在屋簷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們：“是表妹啊，什麽風又把你吹來了？”

  話語間並不怎麽客氣，大約也是以往曹金氏秋風打多了的緣故。

  曹金氏心裏暗罵，臉上的笑容卻無比熱情，又是把衛南枝往前一推。

  “夫人，這不是先前聽說小姐身邊缺個丫鬟嗎？”

  “這是我娘家的一個遠親，生的還算文靜秀氣，幹活也算利索，不知道夫人瞧不瞧得上。”

  孫鮑氏掃了一眼，喲，還當真是個秀氣丫頭。

  比外頭牙行裏的那些要強多了。

  孫鮑氏便進堂屋坐下了，招呼曹金氏：“表妹也坐吧，說說看，怎麽個情況。”

  曹金氏連忙帶著衛南枝進去，按照路上的話術說了一番。

  孫鮑氏便皺眉了：“她娘得的什麽病啊？她身上好不好？別病在我府裏了。”

  曹金氏連忙道：“不會不會，就是路上逃荒受了苦，別的沒什麽，夫人別看這丫頭瘦，身子骨好著呢！”

  孫鮑氏似信非信，又問了衛南枝一些話。

  衛南枝都按照曹金氏吩咐的說了。

  孫鮑氏瞧她對答流利，雖然瘦弱了些，可看著是個機靈的，便有些動心了。

  隻是這價錢麽……

  曹金氏陪著笑道：“夫人，這外頭牙行裏一個這模樣的小姑娘也是要賣七八兩銀子的，長相還不如這個出挑呢！”

  “看在是表姐妹的份上，要不夫人出個五兩銀子？”

  這價沒曹金氏說的這麽實惠，外頭那賣七八兩銀子的，也是有的。

  不過通常都是賣去勾欄的。

  尋常人家買丫鬟，也就買個敦實憨厚的，五六兩銀子也就差不多了。

  但是，孫鮑氏連這五兩銀子都沒應下。

  孫鮑氏咳嗽一聲，垂眸說道：“我們家是不缺這個錢的，什麽五兩十兩的，那都不算什麽，但是——”

  “但也不是誰都能隨隨便便進我們家來的，所以這頭半年，我們要看看人，看完了再決定是不是買進來。”

  啊？

  這什麽意思？

  曹金氏愣住了，看半年再決定買不買人？

  這不是空手套白狼嗎？

  即便知道自己這個表姐慣常裝像，可是也沒想到能這麽無恥。

  便是牙人行也沒有這看人看半年的規矩吧？

  曹金氏不免有些意外。

  連衛南枝也有些忐忑不安，喜憂參半。

  喜的是，聽孫鮑氏這意思，至少半年內是不打算簽賣身契的了。

  衛南枝算是過了一道難關。

  但憂的是，也不知道這半年的工錢，夠不夠給趙月娘抓藥的。

  麵對曹金氏跟衛南枝的驚詫，孫鮑氏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但是很快就掩飾住了。

  孫鮑氏喝了口茶，說道：“當然了，這半年也不讓你白幹，我們也是會給工錢的。”

  “倒也不用你日日都來，隔日來便夠了，一日我給十文錢如何？”

  按說一日十文錢，一月三百文，算是個尋常價。

  但是這隔日來是個什麽意思？

  進城費就得五文，這隔日來，豈不是次次都要交進城費？

  合著兩天才得五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