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沈家時，天色已經不早了。

  程淑芬在門口候著，看到一行豪車開過來，她忙上前指揮著將車子都停好。

  下了車，盧小昭看著程淑芬歉疚說道：“不好意思，這麽晚還打擾你們。”

  “不打擾，不打擾，這是老爺子的意思，來，請進，老爺子在裏麵等著了。”

  程淑芬很熱情，也很樸實，哪怕現如今的她本身就坐擁半個億的家產，哪怕自己的兒子也有出息了，但她依然保持著樸實無華的品質。

  將眾人迎進屋裏，剛進門，就看到穿戴一新的沈家爺爺坐在沙發上。

  “哎呦喂，老爺子，你

  穿成這樣……幹什麽呢這是？”

  看到老爺子穿得簇新，沈平川忍不住笑著說道，這過年也沒見他這麽隆重過。

  沈家爺爺不理沈平川的吐槽，他起身，看到厲中霆與厲嵐楓時，渾濁的眼眶忽然就有些濕意。

  “小少爺，您，您還記得我嗎？”

  厲中霆上前幾步，站在沈家爺爺麵前，定定看著他。

  許久，他點頭，微笑著叫了聲：“沈大夫。”

  這聲沈大夫，讓沈家爺爺頓時老淚縱橫，他拄著拐杖踉蹌上前，似乎想要握住厲中霆的手，卻最終，在與他幾步之遙的地方站住。

  “小小姐，我最後一次見您時，您，您才剛滿月。”

  那時候的厲嵐楓，就那麽丁點大，他給她做檢查時，還親自抱過的。

  一轉眼，她都這麽大了，而他，也老了！

  厲嵐楓對沈家爺爺沒什麽印象，畢竟從她記事開始，就沒聽到過這個人。

  但因為得知這位老人當年曾與母親有那麽多聯係，再又聽到他那聲“小小姐”，厲嵐楓心中百感交集，對沈家爺爺也有幾分親近。

  “沈大夫，這麽多年一直沒來看望您，是我的錯。”

  厲中霆上前，主動握住了沈家爺爺的手，他神色真摯，語氣沉重，並非是在敷衍做戲。

  說到這話，沈家爺爺眼眶裏的眼淚更多了。

  “是我的錯，是我不該為了自己，而躲避許多年，沒有將真相告訴你們，沒有讓厲夫人的冤屈早日洗脫，我才是那個罪人啊！”

  其實沈家爺爺做錯什麽了？

  他什麽都沒做錯，他沒有害過誰，然而滔天權勢下，在生死選擇前，你讓他該怎麽做？

  厲中霆不怪沈家爺爺的隱瞞，這件事放在他身上，或許他也會選擇閉口不言，畢竟沒有什麽比家人的安危更重要了。

  “你們去屋裏談吧。”

  程淑芬主動提議道。

  她一向不是多事的人，在沒發生今晚的事情之前，她都沒聽公公提及過那些事，也根本不知道，沈家與厲家還有這樣的牽扯。

  這裏人多眼雜的，又涉及厲家的私事，她還是覺得關起門來談論比較好。

  “是啊，人太多了反而沒法聊，中霆，你與嵐楓陪著老爺子進去聊聊吧，我們在外麵等著就行。”

  盧小昭提議道。

  聽到這話，厲中霆猶豫了片刻，便點頭答應下來。

  目送著三個人進了書房，原本嘈雜的客廳頓時變得安靜。

  雲薇

  暖坐在沙發上，吃著程淑芬自己種的橘子和芒果。

  “阿姨，您家這芒果很甜呐，比外麵買的水果甜好多，好吃。”

  雲薇暖一連吃了兩個，這才依依不舍罷手，這玩意兒雖然好吃，但含糖量太高了，孕婦傷不起啊。

  聽到雲薇暖喜歡吃，程淑芬笑，說道：“就院子裏種的，你要是喜歡，我給你摘一筐，回家時你帶著。”

  說罷，程淑芬一邊找梯子，一邊扯著沈平川去摘芒果。

  “不是，人家就隨口那麽一說，你還真……哎哎哎，別扯我耳朵，我摘，我摘還不行嗎？”

  沈平川沒抗議完，就被親媽扯著耳朵拉到院子裏。

  心不甘情不願的摘著芒果，沈平川恨恨盯著站在門口像是監工的厲嘯寒。

  “我上輩子，也不知道欠你多少，這輩子我全家都要給你還債！”

  厲嘯寒雙臂抱胸站在台階上，看著沈平川像個猴似的在樹上爬來爬去，他笑得更歡快了。

  “沒辦法，這就是報應啊！”

  沈平川：“……”

  報應你大爺啊！

  雲薇暖坐在客廳裏，隻聽盧小昭在感慨。

  “事情過去了這麽多年，我們又沒經曆過，雖然真相沉重，但誰也無法體會你爸與你姑姑心底的疼痛。”

  所以，雲薇暖還能吃得進去水果，厲嘯寒還有心情與沈平川調侃。

  而真正悲傷的，隻有書房裏的那三個人，那三個真正經曆過的人。

  “但不管怎麽樣，你奶奶的仇，總算是能報了，這一直都是你爸的心事，他嘴上不說，心裏一直都記掛著。”

  盧小昭歎息一聲，說道：“他一直懷疑你奶奶死於非命，卻始終沒有證據。”

  現在，隨著沈老爺子的話，真相終於大白了。

  書房關著門，所以沒什麽動靜。

  一直聊到晚上十一點鍾，房門終於開了。

  厲中霆與厲嵐楓一前一後出來，隻見厲嵐楓眼眶通紅，厲中霆的神情也很是凝重。

  “老爺子怎麽樣？”

  程淑芬上前，關切問道。

  不等厲中霆開口，沈老爺子已經說道：“我很好，淑芬啊，你送少爺和小小姐回家吧，我呀，我就不出去送了，我有點累。”

  程淑芬點頭說是，跟在厲嵐楓身後，將一行人送到外麵。

  此時，大家都沒有再說話，隻沉默著上車，直到車子啟動時，厲中霆才看著程淑芬開口。

  “往後有什麽難處了，就來找我，我能幫的，一定盡力而為。”

  厲中霆是什麽人？他這話代表什麽意思？程淑芬心裏很清楚。

  有了他這句話，往後隻要她願意，不管提什麽條件，隻要在厲家的能力範圍內，條件都會得以實現。

  可是，程淑芬搖了搖頭。

  “不用，不用，我家的日子現在挺好的，不缺吃不缺穿的，不用您幫忙。”

  頓了頓，她笑道：“反倒是沈平川這小子，要是給你們惹了麻煩，還請你們不要與他計較。”

  厲中霆笑了笑說道：“平川很優秀，是個好孩子，以後一定會大有作為的。”

  回家的路上，雲薇暖看著

  坐在副駕駛位的厲中霆，她有些擔憂。

  “爸，您沒事吧？”

  厲中霆回過神來，扭頭看著雲薇暖：“暖暖，這次真該謝謝你，要不是你，你奶奶當年的死因，也不會真相大白，你是咱們家的福星。”

  雲薇暖笑了一笑，說道：“誰知道會如此巧了，要不是平川那麽一說，誰能想到沈家爺爺竟然與咱們家還有淵源。”

  “中霆，那現在，你打算怎麽辦？”

  盧小昭看著丈夫皺眉問道，雖然有了人證，但事情過去那麽多年，要想再追溯，很難了。

  而且，一旦要翻舊賬，肯定會牽涉到厲老爺子。

  鬧到現在，厲老爺子有沒有參與那件事，誰也不敢斷定，畢竟當年人死沒多久，葉婉就進了厲家的門。

  “要走法律程序應該是很難了，且不說事情過去許多年，證據早就沒了，就算有證據，也過了刑事追訴期，從法律層麵來說，葉婉已經逃脫法律製裁了。”

  厲中霆沉聲說道。

  一直沒說話的厲嵐楓嘶聲問道：“那就這麽放過葉婉？放過那個殺死媽媽的畜生嗎？”

  因為葉婉，才讓厲嵐楓一出生就沒了媽媽，這麽多年來，她嘴上不說，但她比誰都渴望母愛。

  而這些悲劇，都是葉婉一手炮製的！

  “仇肯定是要報的，咱們厲家，怎麽能輕易讓人給欺負了去？”

  厲中霆啞聲說道，但怎麽報，就有待商榷了。

  起碼，不能魯莽的以命換命吧？觸犯了法律，對他們自己來說，也是一種傷害。

  雲薇暖想了想，忽然開口問道：“爸，那個葉雲仙，真是厲家的女兒嗎？”

  厲中霆一愣，片刻才回答：“葉雲仙是葉婉與老爺子在一起鬼混後生下來的，所以，應該是厲家的人。”

  這也是當年葉雲仙能在厲氏集團跋扈多年的原因，不管如何，都是姓厲，都是流著厲家的血，這血脈親情無法切斷啊！

  “做過DNA鑒定嗎？”

  雲薇暖又問道，她眼神中帶著一抹亮光，熠熠奪目。

  聽到這話，厲中霆倒是愣住了。

  半晌，他才搖頭說道：“你別說，還真是沒做過，畢竟老爺子那邊承認，我……”

  “你說，如果老爺子知道葉雲仙不是他的孩子，他會不會恨死葉婉？”

  雲薇暖勾唇一笑，笑得有些冷。

  這個假設讓眾人都驚住了，隻有厲嘯寒，像是看穿了妻子的意圖。

  “這，真要是葉雲仙不是厲家的種，那葉婉可就給老爺子戴了一頂天大的綠帽子！”

  盧小昭瞪大眼睛驚呼。

  “是啊，以老爺子的做派，會放過給自己戴綠帽子的女人嗎？”

  雲薇暖目光灼灼看著盧小昭問道。

  答案是肯定的，厲老爺子一向凶狠暴戾，若是知道自己養了許多年的女兒是其他男人的種，那非得殺死葉婉不可。

  厲中霆也明白了雲薇暖的想法，他猶豫說道：“但如果葉雲仙就是老爺子的孩子呢？畢竟DNA……”

  不等厲中霆說完，厲嘯寒已經冷笑說道：“沒有如果，DNA鑒定的結果，一定是兩個人沒有血緣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