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燭光搖曳，手下的小狗溫熱毛絨，小小的身姿活力十足。身側是熟悉的人影，獨屬於少年的氣息在鼻端蔓延開來，呼吸輕輕噴灑在耳後，蘇見煙怔愣住。

  曖昧的氣氛在二人之間蔓延著，蘇見煙這才恍惚認識到，十三再也不是幾年前的小蘿卜頭，而是一個快要成年的男子了。

  蘇見煙猛的站起身，溜出去老遠，小狗被她的動作帶的一個趔趄，發出不滿的抗議：“汪汪！”

  蘇辭頓了頓，隨即勾著唇不解的看向蘇見煙，無辜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莫名和地上的狗狗相像極了。

  蘇見煙：“……”

  淦！心裏這股莫名的心虛是什麽鬼！

  小狗搖著尾巴，掙脫蘇辭的禁錮，屁股一扭一扭地奔向蘇見煙，蘇見煙彎腰抱起小狗，顛了顛，不敢看蘇辭。

  蘇辭緩緩站起身，語氣有些受傷：“阿姐果然喜歡它比喜歡我多一些，對嗎？”

  蘇見煙尷尬地笑笑，恨不得瓊瑤式的晃著蘇辭的肩膀大吼：你是個人啊幹嘛要和一隻小狗比啊！！！

  蘇辭自嘲地苦笑一聲，“早知道如此，便不送它給阿姐了。”說完，單薄的身軀晃了晃，站不穩的樣子。

  “十三！”蘇見煙趕忙上前扶住蘇辭，擔憂地問，“你沒事吧？”

  蘇辭搖搖頭，不著痕跡地瞥了蘇見煙手中的小狗一眼，“想來是這幾日忙碌朝政太累了吧。”

  蘇見煙看著少年濃密的睫毛微微顫抖著，眼下烏青在明亮的燭火下痕跡淡淡，怪不得之前蘇見煙沒注意。

  皇帝已經成了甩手掌櫃，天天留戀後宮，有時候還帶著蘇見煙喬裝去宮外玩樂，蘇辭自然是留在宮裏管理朝物，忙得不可開交。

  蘇見煙心一酸，扶著蘇辭坐到桌子旁，將小狗放到蘇辭懷裏，心疼地給他按摩著太陽穴。

  蘇辭閉著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歎了一口氣，好似擠壓很久的疲倦釋放出來了。骨節分明的修長大手撫摸著小狗，小狗眯著眼睛懶洋洋趴在蘇辭的腿上，舒服的哼哼。

  蘇見煙：果然這兩個好像……

  室內陷入了沉默，蘇見煙一心一意地專注手中的動作，沒怎麽注意手下少年略微急促的呼吸。

  蘇辭突然開口，含著笑意，“阿姐還未告訴我，是喜歡這隻狗，還是喜歡我多一些？”

  “……”蘇見煙無奈，輕輕拍一下蘇辭的腦袋：“喜歡你好了吧。”

  說著蘇見煙還嗔了蘇辭一眼，“多大的人了，怎麽還問這種問題，幼稚不幼稚！”

  蘇辭得到滿意的回答，心情美麗，身子往後一倒，靠進蘇見煙的懷裏。

  “哎？”蘇見煙接住。

  蘇辭的腦袋抵在腹部，烏黑濃密的頭發散發著熟悉的淡淡的清香，和蘇見煙經常用的一樣。蘇見煙聞到這味道，想起了剛剛被自己遺忘的事情。

  蘇見煙手上動作不停，開口：“十三今年多大了？”

  蘇辭順毛的動作頓住，“快十五了。”

  “嗯，十五了，不小了。”蘇見煙斟酌著用詞，“十三想不想要一個自己的宮殿？”

  蘇辭搭在小狗脖子上的手猛地一掐，力道大的小狗“嗷嗚”一聲慘叫出聲。

  蘇見煙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收回手。

  一隻大手從半空中擒住蘇見煙的手，堅定有力，抓的蘇見煙手腕浮現一層紅圈。

  蘇辭轉過身，死死抓住蘇見煙的手，臉色陰暗地仿佛能滴出墨水來。他腮幫子鼓起，好似在咬後槽牙，從口中擠出來，“阿姐這話是什麽意思？”

  另一隻大手毫不客氣的抓著巴掌大的小奶狗，小奶狗被抓著疼，掙紮起來，嘴中淒厲地慘叫著。

  “我……”蘇見煙噎了一下，“十三年齡不小了，總不能一直住在長春宮吧，以前年齡小便罷，如今繼續住著，不合禮數。”

  十歲的小屁孩一起住著，蘇見煙倒也沒什麽感覺。但現在蘇辭已經快長成為一個大男人了，再和她住在一起就不合適了。

  蘇辭眼珠泛紅，“阿姐是想趕我走？”

  這這這令人害怕的壓迫感是怎麽回事？蘇見煙吞了吞口水，試圖解釋：“不是……隻是你長大了……”

  “夠了！”蘇辭不想聽什麽理由，猛地站起身，將手中的小狗一扔。

  “嗷！”小狗摔在地上，站不起身。

  蘇見煙一驚，甩開蘇辭的手，去抱小狗。小狗窩進蘇見煙的懷裏，小小的身軀顫抖著，嘴裏可憐兮兮地叫著，蘇見煙心疼不已。

  蘇辭深呼吸，閉了閉眼，試圖壓下心中突起的暴虐。

  長大……是啊，他長大了，不能再以年齡小為理由黏在她身邊，他身形長開了，臉上的嬰兒肥也逐漸消失，沒人知道多少次深夜，他看著鏡子中愈發成熟的自己心中恐慌。

  他不再幼小，不再可愛，不再軟糯，蘇見煙對他的喜愛會不會逐漸消失？

  他在長大，蘇見煙也在長大。

  及笄一年的大公主，已經可以婚配了。這些年來無數王公子弟紛紛向蘇見煙拋出橄欖枝，他攔下一批還有一批，簡直防不勝防。

  蘇辭攥緊雙拳，再睜眼時又回到那個玉樹臨風，溫文爾雅的十三皇子，他不說話，靜靜地看著蘇見煙，抿著唇。

  這方法對蘇見煙百試百靈，蘇見煙最受不了蘇辭這幅安靜乖巧的模樣，不過一會就敗下陣來，“你到底在生氣什麽？你如今也大了，不可能一輩子和我住在一起，你以後也要婚配，要取王妃生孩子，難不成都要在這長春宮辦嗎？”

  蘇辭低下頭，一副認錯的模樣。

  “十三，你不要將眼界放在這長春宮，放在這後宮，而是要放到前朝。”蘇見煙走到蘇辭身邊，牽起蘇辭的手，“阿姐希望你能在前朝順風順水，一路凱歌。你的天地不該局限在這小小一片，出去了，才能接觸到更多的朝廷重臣，接觸到更多誌同道合的朋友。”

  “十三，隻有你站的足夠高了，你才能做你想做的。”

  蘇辭睫毛一顫，心中下定了某種決心。

  蘇見煙心底一軟，舉起懷中的小狗，“你不用擔心阿姐，阿姐有你送的小狗，每次看到它就跟看見你一樣，就好像十三還陪在阿姐身邊。”

  蘇辭緩緩抬起頭，眼角還微微泛紅，“是嗎？”

  “嗯。”

  蘇見煙重重點頭。

  蘇辭終於揚起一個和煦的微笑，眸色幽深，抓了抓小狗的下顎，“那就好……”

  不枉費他找了那麽久，找到這麽一個讓他眼熟又討厭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