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辭上了藥之後便揮退了奴才，一個人待在房間裏看書。

  這些書是蘇見煙帶著人闖進宮中藏書閣裏一箱一箱搬回來的。種類繁多，還有不少孤本，蘇辭有空就看，也才看了一個箱子的藏書。

  蘇辭算著時間，想著該是皇姐發現不對勁來找自己的時候了。

  受到欺負後，比起捧著傷口屁顛屁顛給家長看告狀，他更願意當一個受傷後獨自躲起來默默舔舐傷口然後“被迫”被長輩發現自己受欺負的乖孩子。

  蘇辭等了又等，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都沒聽到院子外有什麽動靜。

  少年的臉色逐漸陰沉了下來。

  難道……蘇見煙根本不在意他？

  蘇辭咬唇，站到窗戶邊，小手無意識地扣緊窗欞。

  過了良久，全貴在門外敲門：“殿下，要用晚膳嗎？”

  “滾！”

  一道帶著壓抑和怒氣的厲喝從屋中傳出。

  全貴趕忙退下。

  皇姐……

  蘇辭眯了眯眼。

  *

  蘇見煙生無可戀地趴在桌子上，看著吃飽喝足一臉紅潤的皇帝意氣風發地走進屋子，心中滴血。

  她到底是燒了多少家敬老院才會攤上這麽個親爹。

  皇帝看著整個人跟霜打的白菜似的蘇見煙，疼惜不已，“辛苦煙兒了。”

  嗬嗬。

  蘇見煙現在滿腦子都是漿糊，看了一天的天書，她就跟帶著緊箍咒的孫猴子被唐僧念經一樣。

  蘇見煙搖搖晃晃站起身，掙紮著微笑：“是兒臣應該的。既然父皇過來了，那兒臣就先告退了。”

  看著蘇見煙這模樣，皇帝內心意外的平衡了許多，心情大好，大手一揮準了。

  蘇見煙眼前冒星星，走路都打晃，仿佛寫了十張高考數學卷子似的。

  芍藥桂花扶著蘇見煙，丁香和竹夏在前麵掌著燈，明華留在宮裏，沒有跟著出來。

  到了長春宮，蘇見煙就軟在塌上，任由幾個丫鬟給自己拆卸飾品洗漱。

  當初進了屋內伺候的有丁香、桂花、芍藥、竹夏四個丫頭，還有蘇見煙之前點過的春湘。

  隻是處的久了，便能發現這五個人的性格差異。

  桂花性格大大咧咧，缺個心眼，好在耿直勤快。

  竹夏心直口快，性格敏銳但總是禍從口出，到是個直腸子。

  芍藥心思通透，機靈明睿，而且擅長梳妝打扮，最愛給蘇見煙折騰衣服發型。

  丁香就是沒什麽存在感，總是默默做自己事。

  還有那個春湘，心眼不少，但是本事不高，頗有幾分姿色，自視清高。

  明華便把丁香、春湘和桂花分到了二等丫鬟裏，竹夏和芍藥留在了身邊。

  不過蘇見煙自己不愛分誰大誰小的，幾個丫鬟自然也是隨著主人，伺候時也是不分等級。

  畢竟自家主子……脾氣陰晴不定，莫名其妙還會蹦出些大言不慚的話語，也不是個什麽正經公主……吧。

  等收拾利落了，蘇見煙招了晚膳，坐在桌子前就狼吞虎咽。

  明華給蘇見煙布著菜，裝似無意的聊天：“看來公主是餓壞了。”

  蘇見煙狠狠咬了一口獅子頭，口齒不清，“廢話！今天用腦過度，快要腦溢血死翹翹了！”

  “……”聽不太懂的明華笑笑，“那公主你多吃點，補回來就行。”

  蘇見煙捉急幹飯，不怎麽想嘮嗑，便敷衍地點頭。

  重頭戲來了。

  明華輕飄飄地來了一句：“奴婢聽著十三殿下的院子裏，好像沒有用晚膳的動靜。”

  蘇見煙吃的油光滿麵，隨意嗯了一聲。

  男主這人精著呢，沒條件那會就算了，有條件了還吃過苦，肯定不願意再委屈自己了。再說了，男主又不是剛出生的小孩，吃不吃飯還用得著操心？

  蘇見煙風卷殘雲的幹完一碗湯，才心滿意足地擦了擦嘴。

  吃的太撐，直接去躺下怕是會不舒服，去逛逛吧……她又懶得動。

  蘇見煙百無聊賴之際，想起了蘇辭。

  這時，全貴急匆匆地趕了過來：“公主殿下，十三殿下著了夢魘，一直醒不過來。”

  蘇見煙眉頭一皺，立刻跳了起來：“夢魘？”

  小十三經常會做噩夢，她是知道的。

  畢竟經曆了十年生不如死的生活，小小年紀心裏有點陰影也是應該的。

  蘇辭帶著人就往蘇辭的院子裏走，邊走邊問：“怎麽回事？小十三之前夢魘額情況不是好了很多嗎？怎麽今日又開始了？”

  全貴低著頭，一臉欲言又止，“公主殿下進去看了就知道。”

  話語間，蘇見煙一行人走進蘇辭的房間，蘇見煙率先衝到床前，隻見蘇辭臉色蒼白如紙，眉頭緊皺，額角汗滴不斷往外冒，幹裂慘白的嘴唇動著，聽不清在說些什麽。

  白嫩雋秀的小臉上，幾道血痕無情地陳列在上，像是一幅絕世名畫上的汙漬，破壞了整個人安靜隨和的氣質。

  蘇見煙看著那幾道血痕，心中又驚又怒，扭頭就問全貴：“這是怎麽來的！”

  聲音冰涼狠戾，顯然是動了真火。

  滿屋子奴才齊刷刷地跪下，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回……回公主，今日殿下放了學，偶遇六皇子一行人在玩蹴鞠，那六皇子一腳將那蹴鞠踢到十三殿下的臉上，還對著十三殿下……拳、拳打腳踢。”

  全貴顫抖著挑了些“重點”說，“十三殿下回來後就閉門不出，讓奴才給上完藥就睡去了，連晚飯都沒吃，還叮囑奴才……不要告訴公主這件事。”

  說著說著，全貴重重磕了幾個頭，“奴才該死，不該隱瞞公主，隻是奴才怎麽也喊不醒十三殿下，實在是害怕極了。”

  蘇見煙涼颼颼地瞪了全貴一眼，心中還是惦念著蘇辭，也懶得管這事。

  蘇見煙轉過身坐到床邊，抓起蘇辭的手，輕輕誘哄道：“十三？十三？你醒一醒，皇姐來看你了，醒過來陪皇姐用飯好不好。”

  蘇辭的手看著瑩白，實則手心裏帶著些粗糙的薄繭，還有些難看的疤痕。蘇見煙握上，就能感覺到那凹凸不平的痕跡。

  那小手無意識地抓著蘇見煙的手，手心裏都是黏膩膩的汗。

  蘇辭嘴巴動了動。

  蘇見煙低下頭，湊近了聽。

  “騙人……騙人……沒有人……會陪著我……”蘇辭喃喃著，好像在夢中遇到了什麽悲涼。

  蘇見煙鼻頭一酸，堅定地握住蘇辭的手，“皇姐在，皇姐會一直陪著小十三的。”

  蘇辭語氣頓了一下，“皇姐……”

  蘇見煙趕緊加把力，“對，皇姐會永遠陪在小十三身邊的。”

  永遠陪在他身邊……

  好。

  床上的少年睫毛突然抖動起來，眼皮顫了顫，緩慢掀開——

  “皇姐！”看清眼前的人，蘇辭突然哽咽，委屈巴巴的抿了抿唇，撲進蘇見煙懷裏，“阿辭做了噩夢，阿辭好怕。”

  蘇見煙抱住少年，順著他單薄的肩背安撫了幾下，“不怕不怕，皇姐在呢。”

  蘇辭聲線顫抖著：“嗯……”

  他蹭了蹭蘇見煙的脖子，將自己埋得更深。少女清爽香甜的馨香幽幽地鑽進鼻尖，讓人沉迷。

  底下跪著的奴才們紛紛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明華偷偷瞄向全貴，挑眉詢問。

  全貴齜牙咧嘴地回了個無可奈何的表情，表示他也隻是按吩咐辦事，抗拒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