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半個月來，大家私底下多有抱怨，倒不至於上來撕破了臉皮，這六皇子搞這一出，怕不是要開始找茬了。

  幾位皇子的視線或明或暗地落在那首排的矮小身影上。

  隻見那臉嫩的太監依舊弓著身子，恭敬地拿出食盒裏的茶壺給蘇辭添了茶水。

  蘇辭背對著他們，看不見麵容，但看那身姿，竟是穩如泰山，絲毫不受影響，仿佛什麽都沒聽見似的，拿起糕點小口吃了起來。

  蘇辭很重視禮儀，尤其在他麵對著蘇見煙時，少女那優雅高貴的一舉一動，都深深地刺進他的的心裏，像一把刀子，讓他疼的無地自容，那來自心底的卑微讓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上不得台麵的醜角。

  “真是娘們唧唧的。”六皇子見蘇辭不為所動，心中更是結鬱，翻了個白眼語氣嘲諷。

  蘇辭咀嚼的動作一頓，隨即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室內一片寂寞，無人說話，空氣粘稠的像是一鍋粥，令人致鬱。

  七皇子性格溫和，見狀扭頭對六皇子說：“六哥，少說點吧。”

  六皇子從鼻子裏狠狠哼出一聲，最終不再說些什麽，低下頭研磨。

  大家仿佛接到了一個信號，不約而同地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似的，該說說該笑笑。

  全貴小心翼翼地問抬眼看了蘇辭一眼：“殿下……”

  蘇辭垂著眼眸，咽下最後一口糕點：“無礙，收拾了吧。”

  全貴“哎”了一聲，招呼候在門外的小太監進來收盤子。

  角落裏一直觀察著這邊的幾個皇子們眼神一下子就怪異了起來。

  六皇子當即不屑地哼了一聲：“真當自己爬上枝頭了，譜擺的挺大。”

  九皇子也是麵帶嫉恨：“不過是捧上了長姐的臭腳而已，不知道耍了什麽手段，心機深沉的很。”

  七皇子皺著眉，喏喏道：“十三弟之前過得也很苦……”

  “十三弟？”六皇子一記眼刀子朝七皇子飛了過去，“這麽快就認弟弟了？一個沒母親沒背景的賤種，也配當皇子？”

  七皇子一向怕這個脾氣暴躁的六哥，縮了縮脖子不再說話。

  六皇子聲音並不小，全部落到了蘇辭的耳朵裏。

  全貴垂著眼眸不敢有任何動作，感覺著四周的溫度驟然下降，冷颼颼的。

  蘇辭閉了閉眼，到底年紀小，氣的手一甩，將石墨扣在桌子上，冷聲吩咐道：“全貴，研磨。”

  全貴彎著腰上前，伸出手拿著石墨開始研磨。

  蘇辭聽著耳邊若有若無的的議論聲，吐出一口長氣，再開口時語氣已經聽不出喜怒：“不要告訴皇姐。”

  “是。”全貴點頭。

  *

  日頭逐漸掛高，氣溫愈發炎熱，蘇見煙身穿一身暗紅色鎏金錦繡雲紗裙，背脊挺得筆直，端坐在正座上。

  她今日的眉毛畫得極為鋒利，本就豔麗的容貌增添了幾分攻擊性，烈焰紅唇更是襯的人肌膚雪白。

  一滴汗珠從額角滑落，蜿蜒留到那尖而圓潤的下巴處，隨後滴落到那暗紅色的衣裙上。

  蘇見煙眨了眨眼，咬牙問：“蘇碧瑤還沒過來嗎？”

  她已經全副武裝好了，就等著正式開戰。

  明華無奈，吩咐芍藥出去探探情況，過了好一會，芍藥才回來複命：“稟公主，蘇家四小姐已經進了宮，半路遇到二公主，便相約到禦花園裏賞景去了。”

  蘇見煙瞪大眼，隨後跟泄了氣的皮球似的一下子軟了身子。

  明華上前一步接過蘇見煙。

  蘇見煙揉著自己的小蠻腰恨恨道：“老子在這等了半天，她居然跟著別人看風景去了？”

  說著，竟被氣笑了：“好，好，不愧是攝政王家的女兒，牛逼轟轟的。”

  明華被蘇見煙的粗魯給震了一下，一時竟不知接什麽話好。

  “哼……”

  蘇見煙覺得自己被耍了，她做好一切準備應對蘇碧瑤，結果人家都不鳥她找到別的小夥伴相親相愛去了。

  giao!

  蘇見煙揮袖起身，直接抽身離去：“本宮要回去睡覺了！”

  明華：“……”

  可是這都還沒到中午啊公主！

  *

  禦花園

  二公主年歲隻比蘇見煙小上兩歲，十二歲的小姑娘穿的還是去年的舊款式，但衣服料子挺新，估計是不怎麽穿。

  蘇碧瑤眼底閃過一絲厭惡。

  鼻尖若有若無的陳腐味讓蘇碧瑤不願意離六公主太近。

  這身衣服不知道六公主當壓箱底的壓了多久的，聞著就一股臭味。

  二公主不覺，反而殷勤地圍著蘇碧瑤轉圈圈指著禦花園的景色如數家珍。

  二公主身邊隻跟了兩個丫鬟，反觀蘇碧瑤還是身邊呼啦啦一圈人，架勢比一個公主還要大。

  蘇碧瑤頂著太陽走了一會就不願意走，她人小腿力也小，當即走進一個亭子坐下。

  二公主跟著這個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小姑娘走了進去，隨即使喚身邊的婢女：“夕夏，快去沏茶。”

  蘇碧瑤身邊的姑姑上前一步，冷漠拒絕：“不勞煩二公主了，我們自己帶了茶點。”

  說罷一揮手，身後提著食盒的奴才們魚貫而入，一一將盒子裏的東西拿出，擺滿了一整個石桌。

  姑姑提起茶壺，清澈的茶水傾斜而下，淡淡的茶香蔓延開來。

  這是貢茶，領國一年也隻上貢幾斤而已，沒想到如此珍貴的茶，竟是攝政王家裏千金經常喝的。

  二公主垂眸，麵上帶著一些難堪。

  蘇碧瑤才不在乎六公主想什麽，在她眼裏，二公主也隻是一個她進宮的踏腳板而已，她的目的，可是長春宮那位。

  “都沒吃飽飯嗎！力氣那麽小！”蘇碧瑤煩躁地嗬斥出聲。

  身後扇扇子的婢女聞言加大了力度。

  清涼的風帶走了幾分燥意，蘇碧瑤臉色緩和幾分，瞥了二公主一眼：“一起吃吧。”

  那口吻中的高高在上和施舍感不言而喻。

  二公主咬唇，沉默了一會還是坐到蘇碧瑤對麵，低著頭小聲說：“謝謝蘇四小姐。”

  蘇碧瑤是攝政王府嫡次女，排行第四名。

  蘇碧瑤見狀，莫名的嗤笑一聲。

  恥辱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二公主的心頭，二公主恨不得埋到地底下去。

  她是公主，皇帝之女，卻如此被人踩在腳底下作踐……蘇氏皇朝的卑微可顯而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