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還是保持著蘇見煙在時的樣子。

  沙發上粉色的抱枕，鞋櫃裏粉色兔子拖鞋，家裏所有裝飾都好像蘇見煙這些日子一直都在。

  蘇見煙進了屋，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仿佛她隻是放學歸來，這些日子所經曆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境。

  沒有被驅逐，沒有那場血戰，沒有出國躲避，也沒有離開過這裏。

  蘇見煙垂眸，睫毛微顫，彎下腰打開鞋櫃，取出自己的拖鞋。

  大包小包哼哧哼哧的沈辰逸喘著粗氣把行李堆在牆角，看見蘇見煙拿出那雙粉嫩小拖鞋，頓時牙一酸：“不是吧，這雙鞋還在啊。”

  他記得清清楚楚，上回他就是被這隻拖鞋給爆頭了。

  蘇見煙真的是一如既往的暴力。

  沈辰逸突然迷惑自己為啥喜歡上蘇見煙了。

  就她那暴力指數，真的是分分鍾虐死人啊，難不成他是個受虐狂？

  沈辰逸被自己這個想法震驚到了。

  “愣著幹啥，快點換鞋進來啊。”張媽端著碗筷出來，看見玄關處的沈辰逸，催了一句。

  沈辰逸回過神來，發現蘇見煙已經離開玄關。

  沈辰逸應了一聲，彎腰準備去鞋櫃裏拿自己的拖鞋，卻發現台階處多了一雙拖鞋。

  是蘇見煙把他的拖鞋拿了出來擺在那的。

  沈辰逸頓了頓，隨即無聲的笑了，眸底盛著細細碎碎的星光。

  換上拖鞋，沈辰逸勾著唇角，心情愉悅，噠噠噠的進了屋。

  張媽吆喝著去洗手吃飯。

  蘇見煙和沈辰逸一前一後地進了洗手間的門。

  洗手間還是清冷的酒店風，窄小狹窄，昏暗的燈光一如之前。

  蘇見煙擰開水龍頭，水柱傾斜而下。

  蘇見煙伸出手，衝洗著。

  突然一雙修長的大手插了進來，阻隔了水流。

  蘇見煙：“？”

  沈辰逸從背後環過蘇見煙，寬闊的胸膛和單薄的身軀之間若有若無的摩擦。

  大手輕輕握住小手，展開，接著衝刷下來的水流。

  蘇見煙呆愣，耳邊是少年淺淺的呼吸。

  沈辰逸低啞磁性的聲音回蕩在這個窄小的空間：“就是在這裏……”

  “在這裏看見你縮在牆角的樣子，第一次感覺到了心疼。”

  那時的蘇見煙，充滿了不安和迷茫，把自己關在這間小小的洗手間裏。

  沈辰逸打開了門，成了第一個闖入蘇見煙世界的人。

  蘇見煙清澄的眸底第一次出現了慌亂，她驀地抽回自己的手，推開沈辰逸，步伐忙亂地離去。

  沈辰逸挑眉，嘴角的笑意擴大，潦草地洗了一下手，擦幹，沈辰逸邁著長腿走了出去。

  蘇見煙已經坐在桌子上了，手裏拿著碗飯，張媽正給蘇見煙夾菜。

  沈辰逸拉開蘇見煙身邊的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

  蘇見煙身子一僵，隨即動作自然地吃飯。

  蘇見煙吃飯還是以往的習慣，吃進一口菜，扒拉一下米飯，然後嚼了幾下，就囫圇吞了下去。

  張媽看蘇見煙還是老樣子，無奈地笑了：“怎麽還是這樣子吃飯？不是讓你多咀嚼幾下再咽嗎？”

  許久未聽到這種叮囑的蘇見煙愣了一下，下一筷子開始就每次嚼二十次。

  是真的二十次，沈辰逸支著腦袋，懶洋洋地吃著飯，還不忘盯著蘇見煙。

  數了好多次的沈辰逸噗嗤笑出聲，敲了敲蘇見煙的腦袋：“傻不拉嘰的。”

  蘇見煙這些日子對沈辰逸動手動腳的行為已經習以為常了，見怪不怪。

  倒是張媽，被沈辰逸這一舉動驚地動作僵住。

  “你們……”

  張媽的視線在二人之間來回轉悠。

  沈辰逸眉眼都是笑意，蕩漾地瞄了張媽一眼。

  —————————————

  夜晚，蘇見煙洗了澡換上粉色家居服，坐在久違的床上，正在翻看一本書。

  那是張媽買給她的一本詩集，泰戈爾的。

  她喜歡泰戈爾的詩句，很美。雖然她看不太懂，但是字的表麵意思就已經俘獲她了。

  “砰砰砰——”

  敲門聲響起。

  “進。”

  蘇見煙頭也不抬。

  剛洗完澡，頭發半濕的少年推門而入。

  “還沒睡？”沈辰逸隨手關上門，走到蘇見煙床邊，斜靠在床頭書桌前。

  蘇見煙翻過一頁，眼皮子也沒抬：“不困。”

  沈辰逸無奈挑眉：“好吧，我今晚上過來是想還你個東西。”

  蘇見煙漫不經心地：“嗯，放那吧。”

  沈辰逸泄氣，將手裏的東西遞到蘇見煙麵前：“還你。”

  是蘇見煙的眼鏡。

  她從實驗室裏出來後擁有的第一件東西。

  第一個，完完全全屬於她的東西。

  蘇見煙眨了下眼，接過。

  眼睛很幹淨，沒有落灰，鏡片也是光亮的，沒有指紋和劃痕。

  一看就是被人小心保存著的。

  蘇見煙展開眼鏡，細細的摩挲著眼鏡框架，有些懷念。

  “謝謝。”

  蘇見煙道謝。

  沈辰逸笑笑，“你當初一走了之，為什麽隻留下這個？”

  蘇見煙捏緊了眼鏡，“交換。”

  “我那天走的時候，帶走了很多東西，都是沈家的。我沒有別的東西給你，留下這個，作為報酬。”

  沈辰逸皺眉，心裏有些不舒服。

  蘇見煙摸摸眼鏡，又遞給沈辰逸：“你拿走吧。”

  “嗯？”

  “那些東西我拿走了，現在還不回來，你也沒必要把這個給我。”

  蘇見煙一本正經。

  沈辰逸無奈：“你不用這樣。”

  蘇見煙搖搖頭，手堅定地伸在半空中。

  僵持不下，沈辰逸把眼鏡又拿了過來：“好吧，這個就先暫時放在我這吧，等你什麽想要了我再給你。”

  蘇見煙卻低下頭：“我不會再想要了。”

  那是趙河給她的。

  她現在，已經和趙河鬧掰了，沒必要再留著趙河送給她的東西。

  沈辰逸轉著眼鏡，“那怎麽辦？我也不想要。”

  那是蘇見煙要離開他的一個證明。

  他每次看到這個眼鏡心裏都會發堵。

  蘇見煙輕描淡寫地說：“那就毀了吧。”

  沈辰逸有些詫異：“毀了？”

  “嗯。”

  蘇見煙合上書，下了床，拿過沈辰逸手裏的眼鏡，走到窗戶門口。

  打開窗戶，夜風涼颼颼的，往房間裏灌。

  蘇見煙捏碎眼鏡，看著手裏心斷成幾截的鏡架，扔了出去。

  窗外夜幕深沉，遠遠望去，萬家燈火通明。

  蘇見煙突然感覺心裏某個地方徹底放鬆了。

  從現在開始，她不再是從研究所裏出來的那個蘇見煙。

  而是一個獨立的，自主的個體。

  “蘇見煙？”沈辰逸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蘇見煙望著窗戶外頭，眸光深邃：“嗯？”

  “……高空拋物是違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