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見煙，你的生命，很可能隻剩下幾個月了……”

  頭頂的白熾燈將整個房間照的亮如白晝，空曠的空間隻有一張桌子，孤影伶仃。

  蘇見煙睫毛一顫。

  “那我要做些什麽。”

  陳舊的椅子上，女孩怔怔的，喃喃道。

  趙河深吸一口氣，被這突然凝固的氣壓壓得有些窒息，壯的跟頭熊似的中年男人有著與外表不符的細膩，他將桌子上的磁帶推向蘇見煙。

  “這是你上次和別人動手的監控母帶，我已經幫你處理好了。現在，我們隻需要提取一些你的基因樣本做研究……”趙河突然有點說不下去了。

  他頓了頓，才把話說完：“接下來的日子，你隻需要好好活著。”

  去感受你從未感受過的世界和社會。

  這很殘忍。

  一個孩子，從嬰孩時期因為某種原因被關在了實驗室，十幾年如一日的生活在實驗室，沒有陽光，沒有微風，沒有快樂。

  隻有來來往往的實驗人員，日複一日地往她身體裏注射藥品。

  趙河還記得他第一次見蘇見煙的時候。

  蘇見煙被關在一間小屋子裏，坐在牆角，雙目無神像個破碎的娃娃，表情麻木。

  直到那雙脆弱的眸子掃過他們，才有了一絲波動。

  蘇見煙就像是個剛出生的孩子一樣，對一切都充滿了未知和好奇。

  他帶著蘇見煙的那一個月，成功提前體會到了帶孩子的感覺，而且這孩子還具備一定的破壞力，讓他沒少跟在屁股後麵收拾爛攤子。

  “我們會盡力去追查你的背景，不過因為年代久遠，你得做好心理準備。”趙河敲了敲桌子，“一會會有人進來帶你去醫院采集樣本，你先跟著去。”

  蘇見煙溫順的點頭。

  “你有什麽想要的，可以和我說，我會盡力滿足。”趙河整理了一下心情，重新掛上笑容。

  “……”蘇見煙動了動手指，隨即堅定地說：“我想回學校。”

  “嗯？”

  趙河詫異，他本以為蘇見煙會想去遊曆世界。

  蘇見煙麵無表情，往前靠了靠身子，雙手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麵：“我還要考試。”

  當蘇見煙得知自己的生命所剩無幾的時候，她唯一的執念，就是上次考試考了倒數第一。

  人生恥辱，就算死也得洗刷幹淨了再走。

  趙河：“……”

  果然，這熟悉的被噎的滋味。

  “但是沈家那邊已經明確表示不想和你再有聯係，上次我們安排你和沈家小公子一個班……”趙河有點為難。

  “這樣吧，我給你轉個班？”

  蘇見煙眨了眨眼：“可以。”

  正好，沈辰逸也不想見到她。

  她隻想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不再是倒數第一……

  ————————————————

  九班今天早讀是英語。

  英語課代表比較佛係，布置了任務就站在講台上自己背誦自己的。

  台下自然是九班的特色——一片亂糟糟。

  最後一排，少年高大的身子蜷縮在課桌後，略微顯得可憐，無處安放的大長腿怎麽擺都不舒服。

  少年彎著腰，腦袋埋在雙臂之中，頭頂的小卷毛在風扇的呼哧呼哧之下迎風飄動。

  以往在這個時間點都在家裏呼呼大睡的人詭異的連續幾天都出現在教室之中，確實讓九班人感到一絲詭異。

  尤其沈辰逸臉色及其之差，天天在後排進行自動式降溫，愣是讓李振東覺得教室裏空調都不用開了。

  李振東看了看在自己座位上補覺的沈辰逸，又瞄了一眼沈辰逸旁邊空蕩蕩的座位，不自覺打個激靈。

  “這幾天沈哥一直都不是很高興，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李振東旁邊的人捅了捅李振東，“你知道不？”

  李振東是知道那麽一點消息，通過沈辰逸這幾天的行為以及家裏長輩們閑話時透露的消息……

  包括一些沈辰逸都不知道的消息。

  他還在糾結要不要告訴沈辰逸……說吧，事關某些特殊因素不好大大咧咧地非議，不說吧，又對不起兄弟。

  真特碼的煩！

  李振東撓了撓頭，又瞟了一眼呼呼大睡的沈辰逸，兀自糾結。

  第一節課上課鈴響了，這節課是班主任的課，踩著鈴聲拿著教案進了班的班主任一上台就宣布了一個消息。

  “是這樣，這幾天請假的蘇見煙同學現在已經轉去二班了，以後就不在這個班裏上課了。”

  班主任說完，底下就一片哄聲。

  二班是重點班，蘇見煙上次月考的成績又比較顯眼，這一下子跳到重點班去，倒是令人大跌眼鏡。

  沒想到蘇見煙身後的背景那麽深啊……

  同學們竊竊私語，李振東縮了縮脖子，往睡著的沈辰逸那邊瞄了幾眼，發現人還沒醒，偷偷鬆了一口氣。

  沈辰逸這幾天本就因為蘇見煙的離開煩躁，如果讓她知道蘇見煙又回來了，而且還去了二班，和二班那個打籃球的在一起……

  李振東想到那個後果，頓時打了一個激靈。

  乖乖，那就太可怕了！

  沈辰逸睡的昏昏沉沉的，耳邊像是無數隻蒼蠅嗡嗡作響，但是腦袋偏又沉重的醒不過來。

  而前排的林可可，在聽到蘇見煙名字的刹那就僵住了身子，聽完老師的話，不知道是竊喜還是難過。

  她低著頭，看著自己手裏的糖果。

  那是蘇見煙給她的。

  蘇見煙很喜歡隨手給她塞點吃的，大到午飯三明治，小到水果糖果，一有東西就愛塞給她。

  她很感激蘇見煙對她的好，但同時心裏也有著負罪感。

  她恨過蘇見煙，恨她那麽單純天真，恨她相信她隨口編出的謊話，恨她的世界幹淨無暇而自己深陷泥潭。

  可是，蘇見煙真的是把她當朋友啊……

  蘇見煙的離開，她其實有一點卑劣的竊喜，她最不堪的秘密被蘇見煙知曉，她害怕蘇見煙會告訴別人。

  但是，現在她又回來了……

  林可可情緒複雜，捏著手心裏的糖果來回揉動。

  “哎，可可，你之前不是和蘇見煙關係挺好的嗎？她轉去二班的事你知不知道？”

  “對啊對啊，她的成績轉到重點班，估計家裏條件不差吧？”

  “我看她之前和沈辰逸做同桌沈辰逸都沒什麽反應，估計也是挺顧忌蘇見煙的家庭背景。”

  前麵幾個人同學轉過身，好奇地問起林可可有關於蘇見煙的事情。

  林可可抿了抿嘴，皺起眉頭強硬地說：“我不知道，你們別問我。”

  “怎麽會？你們之前不是天天黏在一起吃飯嗎？”

  林可可瞪了過去，厲喝：“我說了我不知道，不要問我她的事！”

  被吼的同學怔了一下，有些訕訕：“……知道了。”

  林可可別開視線，深呼吸幾口，笑了笑：“對不起，我剛剛有點激動了。”

  “嗬。”

  後麵傳來少年輕蔑的冷笑，林可可僵住。

  前排的人看見沈辰逸醒了，立刻扭了回去。

  沈辰逸被林可可吵醒了，睡眠不足加上本身就對林可可印象不好，此時隻感覺一陣陣怒火直衝天靈感。

  沈辰逸從胳膊中抬起頭，懶洋洋地支著腦袋，看著林可可的背影冷笑：“你可真是過河拆橋，脫褲子放屁。”

  “不關你的事。”林可可佯裝鎮定，沒有回頭。

  “怎麽不關我的事？”沈辰逸氣笑了，“蘇見煙拿著我的錢好吃好喝地供著你，怎麽？我的錢你厚著臉皮花了不少，我還不能有點意見？”

  林可可聲音顫抖：“是她自願的。”

  “她自願？”

  沈辰逸聲音猛的冷了下來，他半眯著眼睛，秀氣俊美的臉龐散發著陣陣涼意。

  “她什麽都不懂難道你也什麽都不懂？她看不出來你的手段，蹭吃蹭喝玩的開心，你就心安理得受著。”

  沈辰逸的目光像兩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紮在林可可的背上：“你真當沒人替蘇見煙出頭是嗎？”

  “林可可，你耍心機前，也不打聽一下，蘇見煙是誰罩的？”

  字字誅心，林可可的心髒空了好幾拍，她咻的一下站起身子，桌椅碰撞的聲音在教室裏尤為刺耳。

  班主任看了過來：“林可可，你怎麽了？”

  林可可臉色蒼白，眉頭緊皺，雙手握的死緊：“老、老師，我肚子疼，想去上廁所！”

  班主任看林可可的模樣確實不像作假，點頭：“快去吧。”

  林可可得到準許，快速跑出了教室。

  沈辰逸不屑地翻個白眼。

  李振東呲了呲牙，湊過來：“怎麽還欺負上女生了？”

  沈辰逸撥弄著頭發，往後一靠，長腿交疊著直接翹在桌子上：“老子不爽，樂意！”

  李振東笑罵：“有病！”

  沈辰逸“嘁”了一聲，雙手環胸，對上班主任警告的眼神，猶豫再三，還是放下了腿。

  李振東思來想去，早晚瞞不住，還是決定告訴沈辰逸：“喂，沈哥，我跟你說個事唄。”

  沈辰逸無精打采的，準備再睡一個回籠覺：“有屁快放！”

  “就是……蘇見煙吧，她轉去二班了。”李振東小心翼翼地說。

  “二班？”沈辰逸愣了一下，“她沒轉校？”

  他以為那日蘇見煙離開沈家就是真正的消失在他生活裏了，第二天來學校蘇見煙也不在。

  趙河應該會把她安排走啊。

  “我要去見她！”沈辰逸迫不及待地起身。

  “哎哎哎！我還沒說完！”李振東把人按住。

  “她現在……和黎浩在一起。”

  沈辰逸呆愣在原地：“黎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