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見煙一身白衣仙氣飄飄，仿佛天上下凡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墨發隨意鬆散的挽成發髻，幾縷發絲垂在臉邊，一根翡翠簪子斜斜插進去，墜落的流蘇顯得整個人優雅清規。

  見到蘇見煙的第一麵，薑瑄隻有一個想法。

  躲起來。

  他不想蘇見煙看到他現在的模樣，隻是這狹小的屋子無處可躲，薑瑄隻能苦笑：“蘇小姐，你怎麽來了？”

  蘇見煙並未對周圍的環境露出異樣的情緒，輕移蓮步，走到屋子裏唯一的凳子旁，坐下。

  佳人入座，襯的這間破舊狹小的木屋都多了幾分世外休閑之意。

  蘇見煙柔柔地笑：“我去見了霍西城，他準我過來的。”

  薑瑄一僵，隨即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多謝蘇小姐為我奔波。”

  “不用謝。”蘇見煙坐的端正。

  屋內能坐的地方除了凳子就是簡陋的床鋪，可薑瑄受到的教育從沒有教過他在有人在的時候坐在床上，所以薑瑄隻能無措地站著。

  “那蘇小姐有我爹和姐姐的消息嗎？”

  薑瑄迫不及待地問。

  蘇見煙垂眸，別開視線：“薑少爺不問問我是如何征得霍西城的同意能過來看你？”

  薑瑄下意識脫口而出：“他不是喜歡你嗎？”

  話音一落，二人都頓住了。

  看啊，霍西城對她的喜歡連薑瑄都認為她可以對霍西城進行幹涉，怪不得之前她會不自覺的那樣做。

  蘇見煙不願多糾纏，直接開門見山地問：“薑少爺喜歡我？”

  薑瑄漲紅了臉，隨即泄氣地一笑：“現在的我沒有資格說這些。”薑家被一網打盡，他也成了階下囚。

  蘇見煙笑的禮貌：“霍西城和我說，你沒少慫恿你父親和他對著幹，尤其……”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是拿著我作為理由。”

  薑瑄身子僵住，沒有說話。

  蘇見煙扯扯嘴角：“薑少爺，你比我想象中更聰明一點。”

  “不是！我隻是想把你搶過來！”薑瑄激動地否認，“霍西城他強取豪奪，你怎麽可能甘願跟著他。”

  蘇見煙內心再次淚流滿麵，誰不知道這個道理啊，問題是甘不甘願有用嗎？

  麵上，蘇見煙確實清冷地譏笑：“那你覺得我會願意跟著你？”

  “我……”薑瑄語塞。

  “你喜歡我，薑瑄。”蘇見煙看著薑瑄，篤定地說。

  薑瑄卻皺眉：“你不該是這樣的。”

  不該這麽咄咄逼人，不該這麽強勢，不該這麽逼得人承認喜歡自己。

  蘇見煙戲謔地看著薑瑄：“那你覺得我該是什麽樣的？”

  該是溫柔，優雅，清高，遺世獨立，不染世俗。

  “薑瑄，你見到的我，隻是作為書舍的主人，真正的我，你根本就不了解。”

  蘇見煙歎氣。

  真正的她又慫又膽小，這薑瑄能知道嗎？

  “你、你什麽意思？”薑瑄紅著眼眶，問。

  蘇見煙無奈：“你喜歡的，隻是我對著所有人的樣子，而不是真正的我。”

  “真正的我，會挖鼻屎，摳腳指甲，會吸鼻涕，會遇到好吃的吃的滿嘴流油，吃飽了也會打嗝放屁，也會聞自己的腳臭不臭，更會想著要不要做一些別人不知道的壞事。”

  蘇見煙笑笑：“我不是仙女，我也會吃喝拉撒，我也是吃著五穀雜糧長大的。”

  “這樣的我，你還會喜歡嗎？”

  蘇見煙垂下眼簾，濃密卷翹的睫毛遮蓋住眸中的光亮。

  “別說了……”薑瑄臉色蒼白，搖搖欲墜。

  蘇見煙反而站了起來：“我和天底下所有女人一樣，會嫉妒，會小氣，會不高興，十幾年後，我也會為了幾分錢站在菜攤前和老板吵上一架，我也會臃腫老去，身材發福，滿臉皺紋。懶得搭理自己，牙齒發黃，舉止粗鄙。”

  “這些，你能接受嗎？”

  蘇見煙笑意盈盈，依舊是一副仙氣飄飄的模樣。

  薑瑄看著麵前光鮮亮麗的蘇見煙，再想象一下蘇見煙所說的，頓時覺得胃裏翻湧，忍不住捂著嘴幹嘔。

  蘇見煙居高臨下地看著彎著腰的薑瑄，笑了笑：“這才是過日子。”

  說罷，蘇見煙推開門走了出去。

  眼角泛淚的薑瑄此時再也沒了貴公子的模樣，他大吼：“霍西城就能接受那樣子的你嗎？”

  蘇見煙頓住腳步，回頭莞爾一笑：“他不會讓我落到那個地步。”

  薑瑄怔在原地。

  霍西城手段強硬，手握實權，蘇見煙和他在一起，不論最後結局怎麽樣，霍西城都不會讓她淪落到她口中所說的那般為了幾分錢與人爭執的地步。即使紅顏逝去，寵愛不在，霍西城也可以讓蘇見煙優雅的老去。

  薑家此時已經被抄家，手中再也沒有權力，跟著薑瑄的蘇見煙必然會為柴米油鹽苦惱，磨掉身上的清高單純，為了不餓肚子變成潑辣的中年婦女。

  每個女孩子年輕時都是嬌慣的公主，你但看她老去活成了貴婦還是大媽，便知道她是否幸福。

  這就是生活的蹉跎。

  薑瑄突然放聲大笑，笑的眼淚直流，悲悸不已。

  蘇見煙便是踩著這樣的笑聲，上了車子。

  車子上的霍西城此刻正一臉嚴肅地看著手中的文件，聽見動靜頭也沒抬：“說完了？”

  “嗯。”蘇見煙整理了一下裙擺，心情不是愉悅，看著窗外。

  車子啟動，霍西城收起文件，將蘇見煙攬在懷裏：“怎麽不高興了。”

  蘇見煙聞著男人身上的香水味，吐槽：“你好騷包啊，為了見薑瑄還特意精心打扮噴了香水。”

  霍西城不置可否。

  之前蘇見煙提出要和薑瑄說清楚，霍西城不願意，答應必須和她一起去，結果在門外又被蘇見煙摁在了車裏。

  （蘇見煙：廢話！和薑瑄說的話霍西城聽見了那還得了？！）

  蘇見煙蹭了蹭霍西城：“霍西城，我問你個問題。”

  “說。”

  蘇見煙語氣低落，帶著幾分試探：“如果我當著你的麵打嗝放屁，摳鼻子摳腳趾，拉屎拉尿，你還會鍾意我嗎？”

  這是蘇見煙第一次說出這麽粗魯的話。

  霍西城被逗笑了，也回應同樣粗魯的話：“即使你掉進糞坑裏，我都鍾意你。”

  蘇見煙心情瞬間放晴，展顏一笑。

  霍西城心情也很美麗，拍了拍蘇見煙。

  前座的司機偷偷瞄了一下後視鏡，有點牙酸：這大少和蘇小姐的愛情……有點重口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