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秋八月，天氣涼嗖嗖。

  小棄這天真就給映暹準備了一個驚喜，那真是驚大於喜，遠遠出人意料的。

  映暹按她的意思到休閑樓前麵的亭子裏等她，和他的兩個徒弟正聊著天，小丟匆匆跑來說：“小棄會凍壞的，仙師，請你幫忙施法不讓她凍壞！”

  映暹微微不解地看著小丟，小丟又說：“她要給你個驚喜，把自己穿成仙女一樣，身上衣服那麽薄，我和鶯鶯姐姐一大早就幫她打扮，忙到現在，她就要好了，一會就過來，而且還是乘著滅幻他們變的彩鳳鳥過來見你。”

  映暹訝異地看著起居樓那個方向，像跟自己嘀咕：“那樣就驚喜了嗎？”馬上又一看小丟說：“好，知道了。”

  “仙師，你不能讓她知道我把驚喜透露給你了，一會她來，你看見她，要裝得很驚喜。”小丟謹慎地說。

  裝？根本不用裝，她果然駕著看起來神模神樣的彩鳳鳥來了，她自己也神模神樣，打扮一襲仙靈風飄逸極了的衣裳，彩帶繞身，纖瘦的一把，仿佛吹口氣就能飛走。綁著飛天髻，眉角貼清新淡雅的花鈿，臉上淡施脂粉，嫵媚清雅，美得估計她自己沒敢照鏡子，否則該把自己驚到。

  鳳鳥在他頭上空盤旋數圈後，停落在亭前的空地上，映暹趕緊迎上去，將她攙扶著從鳥身上下來。她傲慢地始終眼皮低垂，不看他，撅頭挺胸。站定後揮手整理形象，故意將挽在袖上的飄帶甩到他身上，說：“傻小子，把我給忘了。”

  映暹眼睛瞪直，看著她。

  “看什麽看，不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映暹小心地問。

  “我是聖煙。”小棄落落沉著嗓子說，很淡定的語氣，讓映暹放心她繼續演下去。可是映暹心裏不平靜了，翻江倒海似的鬧騰，因為他心底其實早在猜測，她就是聖煙。多麽大膽的猜測，可是打上賭說，越來越像真的，就在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像是得到了印證般，他心裏再一次肯定，無比肯定覺得，她是。

  小棄並不去看映暹變得木訥的樣子，那會讓她想笑的，為了給他驚喜，她做足了心理準備，絕不驚動自己，觸發血咒。她由他攙著來到亭上的石桌旁坐下，仍舊高傲地目光指地，頭卻微微昂著，說：“我們原本是很幸福的，是因為後來出現了一個粉蝶，她會彈曲子，還會唱歌，你和她經常在一起研究音律，挺投，把我丟在一邊。”

  多好的劇情，虧她編，映暹感歎地看著她。

  “你說，你選我還是選那個粉蝶。”小棄裝作不高興地撇著嘴。

  “我忘了，沒法選。”他把自己前世說成粉蝶，跟聖煙吃醋呢。

  “那我幫你想起來。”小棄像詭計得逞一樣，一突然嘴角溢出了笑，站起身說。

  他才明白，或許她安排的這出戲就是為了，最後假戲真做，跟他講那三個字，幫他解咒。

  “不就是三個字嗎。”她顯得不屑地說。

  映暹有些嚴肅了，肅然看她，打算隨時製止她胡鬧下去。

  “你眼睛怎麽了？”他在繃了一會兒後，忽然決定采取溫和一點的辦法，岔開她的注意力，“妝化太重了，眼皮抬不起來嗎？”試著激她把眼睛抬起來，如果她敢看他，他就會看得她演不下去。

  “我要說了，你準備。”小棄完全無視他的話，繼續低著眼睛說，又起了女王範。

  映暹就怔愣地整個人定住了，周圍的風景也像定住了一樣。

  她看著他的胸口，低低地說：“我，愛，你。”

  她真的說了，他也放棄了阻止她，因為隻是三個空殼一樣的字，而且她邊講邊打開無念詞手掌，講完後就默無念詞，眉頭皺了一皺。

  “我變回來了，我是記得過去的映暹了。”換他演了，捧著腦袋打了個激靈。

  她從無念狀態中抽出，一看他，麵無表情：“你應該變成藍頭發的樣子，你這樣太假了。”

  “是嗎？”他怔怔地看她，“你就那麽肯定，我恢複的時候會變成藍頭發？”

  小棄就抿了抿嘴角。

  小棄默了整整兩天的無念詞，來消除她演聖煙帶給她的影響。第三天，讓映暹陪著她去宅外走走，太久沒有去集市沾身，便去了集市。她顯得悶悶地，還在為不能幫映暹解咒而遺憾，要等另一個女子去為之努力，總之不會是她了。

  映暹走在她旁邊，像往常一樣用障心術屏蔽周圍路人對他的知覺，也把她籠罩在這種庇護下。

  “想什麽？”他關心地問。

  “你覺得我在想嗎？”小棄一直低著頭看路。

  “是啊。”他輕快說。

  “我不想了。”她想請他放心地說，更加努力地試著放下念頭。

  “不是看集市嗎，看路幹嘛。”他一斜眼看她低頭的樣子，“路我替你看。”他說。

  她就抬起頭左顧右盼了，忽然感到傷眼似的，說：“還是回去吧，不看了。”

  “怕了？”他盯著她問。

  她想起幾天前剛回到丟棄宅他也這麽問過。

  “不怕。”她還是像那時一樣說，絲絲愧意。

  “你一個人逛吧，別怕。”映暹一停下來說，溫柔鼓勵地看她。

  “你試煉我。”小棄麵對他，目光卻像平常大多數時候那樣躲著他。

  “才不是。”映暹笑說，自顧晴朗，著實就替她撣掉了一些陰霾。

  “我要去看看有沒有人盯著你。”他低頭湊了湊近她說。

  小棄一怔，剛要看他，他就邁步往一個方向去了。

  映暹走了，但施加在她身上的防護還在，照理說凡人是無法知覺她的，卻有商販跟她搭訕，攔住她說：“我這橘子可甜了，姑娘，你嚐一個？”

  “你也太心急了吧。”映暹忽地一閃身到了她麵前將她護住，把那個商販擋開，話是對隱藏在附近的王助說的。

  王助在暗處詭譎一笑，聲音傳過來說：“出來遛這個孽障了！知道我盯得緊，還把她牽出來，好玩嗎？”

  “就是逗著你玩嘛，看你配合得多好。”

  “聽來，你的心態不錯，執迷不悟，哼。”

  “恐怕正合你意吧，你一點不為此難過呢。”映暹邊說邊繼續帶著小棄往前走。

  “哼哼哼。”那人三聲冷笑，就再也沒露聲了。

  小棄像個木頭人一樣僵僵地由他扶著往前走，她甚至不敢去害怕王助出現過，派人來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