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滅幻接小棄離開
作者:奇漪      更新:2021-03-02 05:27      字數:2335
  “小棄。”滅幻再度喚她,近至她身前。目光落在她胸上那枚惹眼的咒印上,呆住。

  她慢慢展開眼裏的柔和,剛才冷清得像不認識麵前人似的,心裏敏覺了將要離開的氣氛。

  “滅幻,”她回應,“是你,你來了。”

  “嗯。”滅幻該了解的都了解了,從老翁那裏聽了前因後果,收拾好情緒,眼下隻需若無其事嗬護小棄身上波瀾不驚的氣氛就可以了。

  “你是來接我離開的。”她不願聽別人講,自己講出來。

  “是啊。”滅幻輕輕回答,輕得不自然,不適應,在找感覺。

  “什麽時候走。”她寂垂著目光,有點用心地伺弄著手中的尾羽。映暹會給自己做頓告別餐嗎?還是不要好了。對,不要,會難受的。越是眷戀不舍的東西,越帶不走。

  “過會兒吧,等映暹前輩指示。”滅幻察覺著她的表情,心裏暗暗替她難受。

  安逸的采仙舍,已然象征著他,不是不舍得這裏,而是舍不得他。這不舍無論怎麽壓抑都隨在呼吸裏喘動,恐怕像止水是不夠的,要像死水。

  “小棄,你想聽什麽,你問,我回答給你。”為了不說錯話,滅幻想到這個方式。

  “不想聽什麽,你不用講。”她略略冷漠,因為心裏正告誡自己不可貪求,他恩賜得太多了,離開,還會再見的。做一個像他說的那樣,即使再難的處境下也要努力過得好。

  滅幻無奈看著她撇下自己走開。要帶這樣的小棄回去,該是件多麽比她失蹤還要令人倍覺壓抑和難過的事。滅幻看著她出神,感受她的靜,靜得沒有生氣。

  小棄來到浪漫桃花樹下,說過要折一枝帶走的,聽見映暹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是你要的嗎。”

  她轉身,見他拿著一截小巧豔麗的花枝,明媚天景下,他那修長俊挺的身形裹著雪色染紫披衣的靈逸。

  她不敢亂看,隻是盯住花枝,讓它滿視線的墜入自己的眼睛,直到他的白發纏上她的頭發,被風作合得尤其親密,才驀地抽轉注意,輕輕回了聲:“嗯。”

  他注意到她手上握著的尾羽,仿佛看到了她去撿時的樂趣,不禁一笑,說:“那個給我,這個給你。”

  小棄微微好奇,抬眼想看他,又忍了忍,“什麽?”

  “你手裏的給我,我手裏的給你。”他明確說。

  小棄猶豫著,尾羽攥了攥緊,嘀咕:“我不能……都拿走嗎。”

  “我隻是看看,你不用不舍。”映暹暗暗欽佩得一臉燦爛。

  不舍,她心裏觸了一觸,緩緩遞出尾羽,還是沒忍住看了看他,絲絲幽怨。

  滅幻凝視那兩人的畫麵,浮想著兩個曾經熟識現在一個忘了一個成了來世的人。他一向善於琢磨,好琢磨,這事可供他一直琢磨。

  映暹將她交給的尾羽端詳著,此間,小棄自顧撫弄花枝,在意上麵非一般精致的花朵。他開始靈化手裏的東西並加入特殊煉識,清光屑屑,須臾間,尾羽消逝,代為現形的是一枚穿著細膩璃晶物珠線的項墜。

  滅幻再也忍不住好奇,走近一些觀看,從側麵看出那是一隻多麽奇麗玲瓏銜光淡彩的寶墜,理所當然的仙物。

  小棄未及發現尾羽不見了,就被他指上輕勾的那物給吸引得全神貫注。他倒不怕她慕寶驚心,動了血咒。

  他爽快利落將寶墜為她戴上,合在她玉潤的脖子上,讓粉馨色撕邊嵌紋的那墜子剛好吻在她胸前的咒印上,將它蓋住。小棄將自己克製在一動不動的僵態,許久後,才敢低下頭去看墜子。

  原來那三根尾羽在這,它們正倒映在墜心裏,鑲嵌如活物,有著風一樣的招展,影一樣的搖晃。小棄不覺笑了一笑,看得癡住,很快又轉開視線,避免受驚。

  “好看。”她平靜說。

  “你越來越鎮得住了,真叫人放心。”他似乎真那麽放心地露出了笑容,悠怡輕快的語氣聽來好似柔潤的安撫。小棄輕易就從這話裏受到激勵,臉色顯緩了些,試圖讓他更加放心。

  “這桃枝拿回去插種,不用等久就會長出一樹風景。”他這才交待說。

  她一顫手上的桃枝,微微訝異,然後珍惜地將它往袖簾內收了收。

  “連,感謝的話都沒有嗎?”他用探詢的目光看她,輕挑著笑意說。

  “謝謝。”小棄自顧沉著頭,溫和沉靜。

  還有要交待的嗎,沒有了。這離別前的沉悶似乎無論如何也化不開了,澄淨的空氣也隱隱變得濁重了些。映暹沉默著走開了。

  “可以走了。”他對不聲不響跟在他後頭的滅幻說。

  “我希望前輩下回再召我來,是請我看風景。”滅幻感觸著說。

  “我也那麽希望。”他轉身笑意零星說。

  小棄凝望著野上,舒拂著擁塞的心境,幻想自己已經離開了,泰然處之。滅幻來到她身邊的時候,她已經平靜地閉起了雙眼,關閉視覺隻沉浸於聽覺。

  “小棄,我們走吧。”滅幻靜靜看著她講,這是一句口令似的,周圍的物景旋即發生變換,瀑布山,原野,采仙舍,像一幅幅迅速被揭走的畫卷。丟棄宅,囂擾的塵世,倏忽而至。

  已經離開了,聽見滅幻說那話的時候,她心裏回應。然而,當她睜開眼睛時她後悔了。那逃避的感覺很無情地撞擊了她的胸口,那經由耳邊傳遞的信息還是敵不過眼見的真實。一點不觸動是做不到的,可是一點就夠了,血氣腥熱地湧了上來。

  滅幻剛來得及看一眼她,就見她右臂一抬,攥在手裏的桃枝掉了下去,嘴角滲出了怵目的紅,身體前傾著不穩。他嚇得嗓子眼一驚,忙攙住她,喊:“小棄!”

  她竟顯得冷靜不過,戰栗地勉強自己打開詞掌,像一個病人急著要吞藥一樣。

  咒印的光是怎樣變化著的,已然被寶墜掩蓋得不多使人察覺。但寶墜隱隱幽幽沁著光的那微妙反應卻意味著無論身在何處的他,都再清楚不過那變化。

  他憂傷蹙眉,站在采仙舍屋前感受到她努力想要不破費一滴血的那苦心。

  奴,侵入萬象,滋擾多事。不幻,形或不形,無邊之境,無止之周。祛,滴水歸海,淨,無念生源……滅幻看傻了眼,看著她右手掌中流轉的那字句。而這時,她已進入詞境,血止了,心淨了,一動不動默念著。

  傻丫頭,你做得很好,但你曲解我的意思了,那不是藥,你不該如此依賴……他一舒靜滯了很久的動作,眼中思緒一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