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府出來，分明是下午了，來接他們的竟然是狄撒菲爾，那副懶懶的，久候了的樣子朝他們走來。

  小棄摸摸肚子覺得餓，上車就發現一盒吃的，喜出望外。狄撒說是桃宣她們準備的。小棄思及桃宣給她和小丟送宅子，馬上就要去到那個宅子了，心裏湧上一股熱流。

  狄撒菲爾原是目前在新宅裏忙亂不堪的眾人中惟一抽調得開的車夫，他坐在駕車的位置，梵汐挨著他坐，一隻腳踩在車上，一隻腳閑蕩在外麵。馬車是各主城流行的一種富麗樣式，四麵飄蕩著紗簾，梵汐隨手卷了一麵在身上裹玩，兩手不空，邊和狄撒閑聊說：“狄撒，你們的兄弟姐妹大概一共有多少個？”

  “不多，但也有幾十個吧。”

  “那你們的老大是誰？”

  “暫時沒有。”

  “你看我長得像神嗎？”

  “像神的外衣。”

  “那我給你穿上。”梵汐張開兩臂就要擁抱，狄撒一抖鞭子打斷，覷了他一眼說：“你要是哪天真成神了可別忘記我這個兄弟。”

  “不會不會。所謂一人得道，不忘雞犬。我不會忘了大家的。”

  “真損。”狄撒淡淡嗔道。

  “姐姐，你和小丟馬上有自己的家了。”小豆米代為羨慕說。

  小棄吃著甜餅，由原先的快吞到已經飽了幾分細細地一口口啃，咽了咽說：“是啊，終於要有家了。”她和小丟曾幻想過無數次，嘴裏也提過無數，不想被桃宣幫忙輕易實現了。如果桃宣不幫忙，她和小丟似乎沒有真正的勇氣落實這件事。

  “你們往後也該享享福了。”

  “小豆米，你真比一個大人還會說話。”小棄抹抹嘴巴，將餅吃完了。

  “那是因為姐姐說話常常像個孩子。”

  小棄假作生氣，和小豆米分辯起來。

  坐在車夫旁邊的梵汐陡將腦袋擰出車外去一瞧，又瞧，有個路人隨著馬車駛過跑了起來。在梵汐打算不予理會的時候，那人呼喊起來：“哥！哥！是你嗎！哥……”

  小棄扭頭透過紗簾看去，一驚，是他……那個遇到過兩次的空信，如今三遇，真是巧呢！

  “哥！哥！你怎麽不理我啊！”空信跟在車後疾跑。

  梵汐笑著不作理會，心裏咕噥：臭小子，竟然也跑到望朱來了。你是從哪裏跋涉過來的？一定很遠吧……

  狄撒驀然將車停住了，悠然向著車外望去，這一望便到了眼前，是個也有著焰紅色頭發的俊絕小子，頭發短到脖子，這一點和梵汐是相反的，長得和梵汐形似神不似，個頭也矮得一截，那枚與梵汐一式樣的葉花額記隱隱若若地在貴而痞的一副額飾下看不真，那麽顯然他是梵汐的弟弟了。

  “哥，你，你幹嘛不理我？”空信喘著氣，說完慢慢去看車夫，再一看車內坐的一大一小兩女孩。

  “這是我收養的弟弟，他叫空信。”梵汐微笑向狄撒介紹。

  “他是我收養的哥哥，我叫空信。”空信忍了一忍和小棄相認，指一指梵汐，微微靦腆說。

  哦，兩個互相收養的兄弟。

  狄撒慢慢展開一個笑容。

  “好了，認識完了。狄撒，我們走吧。空信，你走吧。”梵汐揮揮手說。

  “裏麵的還沒認識。”空信這才搖手向車內人表示問候。

  小棄覺得這三遇躲不過了，也向他搖搖手，態度有了轉變。

  “裏麵的我也不認識。”梵汐一門心思打發說，“所以你也不必認識，你走吧。”

  狄撒頗覺有趣，瞧著這兩兄弟，麵露笑容。

  “不認識還坐同一車？不過我算是認識裏麵那位姑娘。”空信指指說。

  “好了，師父說過，不能糾纏小妹妹的。你快走吧。”

  “師父說過？”空信神情微怔，就在這“微怔”的一瞬裏，思緒萬千，然後說：“師父說過讓我別來找你，但是我很好奇，師父這次好像沒有把我們分隔兩地。不然，我們怎麽會這麽快就碰麵？”

  “你不是從遙遠地方辛苦跋涉過來的嗎？”梵汐稍感意外。

  空信搖搖頭，“不是。”又說：“我一直就在望朱。”

  梵汐滴轉著眼睛，笑：“我也一直在這邊。看來，師父是有意把我們放在同一個地方。”

  “把我們放在同一個地方又不讓我們碰麵，是這樣嗎？”

  “你不滿呀？”

  小棄用心聽著，密切關注有關梵汐師父的消息。她旁邊的小豆米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暗暗笑了。

  “他叫我玩自己的，別來找你。”空信滿是懷疑地看著他。

  “師父什麽時候跟你說的？”

  “大概五天前，在街上碰到時說的。”

  “哦，你碰到師父了呀！”梵汐恍然一笑。

  狄撒菲爾心裏一驚：映暹前輩不會一直都在附近吧。

  小棄心裏也一動：空信碰到他師父了，他師父就在望朱啊……

  “哥，你在忙什麽？師父是不是交給你任務了，不讓我找你，是不想我攪和你嗎？”

  梵汐無限得意地甩甩頭發說：“我沒有任務，我在給自己辦事，而且是很要緊的事，你快走吧，別廢話了。”

  “你上來吧。”小棄驀地開口，淡靜的目光和空信怔然的目光一碰，又說：“上來吧。”

  梵汐看了看小棄後微微一笑，態度陡轉，對空信說：“既然小棄妹妹發話了，我也不攔著你，上來吧。”

  空信露了露複雜表情，半晌後，點點頭：“好吧。”

  小豆米將額頭輕輕一拍，嘀咕：“兩個笨蛋。”

  梵汐一麵將空信讓進車裏，一麵在心裏咕噥：師父，你要是不想讓空信上車，你就自己轟他走吧。你要是不介意空信上車，我們就一起走吧……

  空信上車後與小棄正式認識了一遍，他也不追究小棄這突然改變的態度，隻為這樣一個驚奇的女子能容納他而感到難能可貴。若不是小豆米從中打岔，小棄覺得自己可以跟空信把那個師父問個透底了。

  馬車“得得”在城中穿行，一條街一條街地插來插去，終於來到一條冷冷清清的小街上，聽說宅子近了，小棄一心盼望起宅子來，沒再和空信纏話。她四下找著，估摸著，看見一個高牆圍著的大宅園占據了四分之一街麵，橫於一側。她做夢也想不到，這就是她和小丟的新宅，近前去，大門上，匾都掛上了，癡癡看真了幾個字，分明題著“丟棄宅”。

  嗨，真晦氣一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