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千正要爭辯兩句，滅幻打斷了，說：“千千，她在氣頭上，你不要和她抬杠。”

  這是寵上了嗎？好講理的滅幻好不好，現在竟然不講理了？容忍小丟的無理取鬧，反責斥林千千是在與之抬杠。林千千噎得一臉白，瞪眼見滅幻溫聲軟語向小丟勸：“你別發脾氣，你這樣救不了小棄。那個人是望朱的通召，且不說他個人有很高的武力，光是望朱公府重重守衛，你和蘇拉就吃不消。”

  小丟憤懣一收，換作了滿臉擔憂。蘇拉和她一樣顯得擔憂，一隻狗竟然可以用那種眼神望著講話的三人。

  “我既然遇上了，我會幫你。但是強取豪奪不行，要智取。”滅幻這話一出，小丟心安一截，戾氣更去了大半，這時候看著倒令林千千也憎惡不起來了。原本這憎惡也隻是來自滅幻對她的過於好心。

  這就是林千千開始別扭管這樁閑事的原因。

  她突然奇怪得不行問：“你們到底為什麽偷供啊？”

  “是啊，為什麽？”滅幻也忙問。

  要知道兩個女孩可以憑著手藝為生的啊，偷供是為了侮辱神靈？

  小丟說：“今天早上我和小棄還很快樂的。”

  她們是兩個快樂的棄兒，在經曆了幾天前那場街頭追逐，有驚無險後，她們在望朱最大的客棧萬福一棟叫富貴的樓裏住著，靠著從前的積蓄和最近撈的一筆財，衣食無憂。她們在萬福澡堂泡最好的花瓣浴，萬福酒樓享各種佳肴，睡的是上房，穿的是綾綢。

  那幹嘛要偷供？

  “都怪我的餿主意！”小丟從來不把自己的主意稱得這麽下賤，這次不一樣了，確實餿了點。小棄和她向來一拍即合，願意和她做傻事，更別說豁出命的事了。這次的事也沒想過要豁出命。

  “可是小棄很厲害，她竟然猜到要用得上飛刀，還在上麵塗了毒。”

  “喂！”林千千叫停，“你們在飛刀上下毒會出人命的！”

  小丟顯然有所失望地眼角一沉，說：“隻是普通的傷口感染，不會出人命。”她真希望可以毒死那個通召。

  滅幻心下鬆口氣。

  小棄從生活的艱辛不易中習得一手好飛刀，像她學習音律一樣，都是自己鼓搗出來的。平日閑暇便拿水果做練習，一投一個準。

  已經有……小丟粗略算了算三四年沒有偷過供了。她們是靠著偷供為生的棄兒，聽到這裏林千千恍然，原來是慣偷。前麵偷可以理解，甚至令人心疼，滅幻心裏就一疼，可後來呢？這次是怎麽回事？那要從早餐說起。吃早飯的時候小棄在飯桌上先回憶起了曾經的苦日子。

  麵對著一碟下粥的香辣魚幹，小棄說：“小丟，還記得我們小時候第一次吃到的魚幹嗎？”

  小丟說：“當然記得呀，是蘇拉很意外得來的。”

  小棄說：“不對，你說得不對。”她真像是要和她吵起來，“蘇拉是在歌台的廣場從一個老大爺手裏奪來的，我記得還有包炒栗子。”她說話的語氣是一種乖靜的鬧，稚嫩的頑皮，總是迷糊起來癡傻憨蠻不論是非，清醒的時候又字句咬透偏執不化，說到底還是個迷糊人。她又說：“蘇拉不是意外得來的，是有意弄來的。小丟，說話不能不講求實際的。”

  “懶得跟你這個笨蛋爭。”

  “小丟才是笨蛋，連那麽顯然的事都不記得。”

  “我不像你，那麽愛計較，連芝麻點事都不放過，啊，我知道了，因為是芝麻，是吃的，哈哈……”小丟笑得開心極了，盡管她的笑話是那麽幼稚。

  小棄大口吃著東西，沒有理會她，過了會兒才說：“小丟沒有我能吃。每次都是我把我的份吃了再吃你的份，我一直就比你能吃。嘻嘻……”

  兩個丫頭笑得前仰後合。

  小丟說：“你比我饞，我不和你爭。你比我笨，我也不爭，你比我能睡好懶膽小沒腦子我都不爭。哈哈哈……”

  小棄還嘴：“是呀是呀，你都比不了我，你這個樣樣都落後的小丟！”

  兩人就這樣邊說笑邊吃著東西，主要是小棄一提起過去便有一股把持不住的憨勁，引得話題不斷。

  兩人吃完後去了房間，小丟陪蘇拉玩耍，小棄擦拭著她的竹笛。然後不知因個什麽小棄感傷起來，小棄說：“如果小丟不在了，我該怎麽辦。”沒待小丟回嘴又說：“如果我不在了，小丟又該怎麽辦。”

  “你都在說什麽呀，什麽我不在你不在的，那我們在哪！”小丟有點急了。

  “我隻想說，假如我們誰離開了，被扔下的那個人該怎麽辦。”

  小丟立即感到晦氣地說：“你說的什麽胡話！我們誰要離開了！真是白癡，你要走嗎？還是蘇拉要走？我更不會走！又能去哪！你做什麽亂想，我們都好好的呢。”

  小棄滿臉無辜說：“我隻是說以後……”

  “以後也不會，別瞎想！我們曾經那麽苦的日子都熬過來了，沒有什麽困難可以分開我們，別再講晦氣話了！”

  小棄一笑說：“嗯，小丟說得對。我不說那種話，太晦氣。我們不會分開，一直不會，永遠不會。”她彎下身去撫了一撫蘇拉說：“還有你，蘇拉。”

  在開啟了這個不愉快的話題以後，似乎為了安心，小丟對未來進行了一番幻想：“要是等我們有足夠的錢了，我們就買個大大的宅子安定下來，做自己喜歡的事。我們要一起吃好多好吃的東西，一起穿漂亮的衣服，出去逛街，到處看風景，還要帶上蘇拉去散步。”

  小棄說：“你沒說看書寫字彈琴唱歌跳舞種花，這些小丟不想嗎？”她一臉神往。

  小丟說：“那些我沒想到，不過小棄做什麽我就做什麽，你想得到就行。”

  小棄說：“看書和寫字你也陪我一起嗎？”

  小丟果然話一轉說：“除了這個。我不會看書，更不想寫字。你看書寫字我和蘇拉在一旁陪你添亂還差不多。”

  “不行，我要小丟也看書寫字，跟我一起。”

  “我才不想看那些麻煩的書，寫字就更沒必要。”小丟堅持說。

  小棄並不罷休，一個勁說讀書寫字的好處，兩人大大爭論了一番。

  後來她們吃著水果又聊到了買宅子的事，小棄說：“我們真的會有錢買一座屬於我們自己的宅子嗎？我們得攢多少錢才能買得到？”她雖然看了不少書，可在這方麵腦子很漿糊，有一堆弄不明白的概念。

  小丟估算著說：“大概要一兩千銀子吧，買個上等的，好的，超大的。”

  “哇，那麽多，我們上哪去弄來呢？”小棄那雙美幻的眼睛竟也露出對現實的無奈，她太知道那個數目有多遙不可及。

  小丟說：“我們慢慢想辦法呀，你的歌和曲子那麽厲害，不愁沒有路走。那天不是有個大傻子追著我，給我送錢嗎？哈哈，要是這種傻子再多遇上幾個，我們就發財了。”

  小棄聽到這笑了一陣，神思陡轉說：“小丟，記得以前靠偷供為生的日子嗎？現在是不用過那種日子了，但是回想起來好好玩呀。”

  就是小棄的一句“好好玩”讓小丟想到了更好玩的，她腦子一熱說：“那我們再去供亭偷一次，緬懷一下？好久沒吃那裏的食物了！”

  小棄說：“好啊，小丟，我們今天就去！”

  小丟說：“好，記住今天的日子，以後每年的今天我們都要去偷，就把這一日定為告別吃苦日！”

  “好啊，小丟你真會想，我們什麽時候去？”小棄顯得迫不及待了。

  “就現在。”小丟毫不猶豫地決定，“我們還要去好好尋覓尋覓，找個食物又多又好吃的亭子！”她幾乎是一臉快活地講。

  “嗯！”小棄重重點頭，然後，她開始管不住嘴了說：“小丟，我們從來沒被逮到過，這一次會不會不順手？”

  她這倒氣勢的話倒沒讓小丟在意，小丟說：“你擔什麽心，我們哪次不是百發百中。”

  “可是那已經是以前了，我們這麽久沒偷了會不會……”

  “不管以前以後，還是現在，都一樣，百發百中。”

  “就算是那樣，我也要多做防備。我去把我的飛刀塗點藥物感染，我們不能大意。”

  小棄的嘴巴可真是……是碰巧而已。

  這是作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