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來時，東方不敗手中提著一隻柳條編的小竹籃，裏麵盛著幾串水靈靈的葡萄，四五枚圓圓的果子，還有一隻傷了翅膀的大燕尾鳥，兩隻毛茸茸的小雛鳥。

  楊秋亭的職責則有兩樣——

  一是單手托著酒壇，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被他藏進山裏的，也興許是山間猴兒釀好，分給他的。

  二則是用另一隻手摟著東方不敗的腰，給他的行走製造困難與阻礙。

  回到小院子，把小竹籃交給顧良仙，東方教主抬手擦擦額角的汗，鬆了口氣。

  一路上被抱來抱去，得小心不能撞翻了楊秋亭托著的壇子，也要注意別嚇著兩隻縮成一團的小鳥，還得保護好楊秋亭的朋友們認真挑選出來的水果，他一直小心翼翼，近幾年少有這樣如履薄冰的膽戰心驚時刻。

  作為帶回零食飲料的獎勵，田伯光用前段時間炒好的瓜子來犒勞他們。

  這幾個人，有兩個是位高權重的師兄，還有一個是養尊處優的夫人，無論怎麽看，幹活這等責任都得落在楊秋亭身上。

  楊秋亭坐在位子上左看看，右看看，隻有他家東方舍不得他累，伸手想幫他剝瓜子，其他兩人動也不動。

  抬手製止東方的動作，楊秋亭語重心長道：“嗑瓜子這等事，一定要親力親為，吃起來才能得到更大的滿足。”

  田伯光道：“師兄我平生不愛嗑瓜子。”

  顧良仙道：“我也一樣。”

  楊秋亭：“？？？”

  他有理由懷疑，他帶東方出門的這段時間，這倆人是不是對過口信了，否則怎麽會是這個表現。

  東方不敗忍著笑，看楊秋亭一副懷疑人生的樣子，很想伸手摸摸他的頭。

  被他震驚的眼神盯著，顧良仙堅持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起身：“我去問問師父。”

  楊秋亭一愣，用“你在做什麽”的眼神看著田伯光：“你都沒先給師父送一份？！”

  田伯光扯了扯嘴角，道：“你誤會了，他不是去問師父吃不吃……”

  顧良仙神色如常：“瓜子是師父上個月親自炒好收起來的，師兄今天偷偷拿出來，我是去問問師父，是否允許咱們吃。”

  說罷，極其自然的同田伯光對視了一眼。

  在顧良仙走出房間的瞬間，楊秋亭從椅子上彈起來，揮舞著手臂將一大盤瓜子拉到麵前，伸手便開始迅速工作，一手一枚瓜子，將剝好的瓜子仁丟丟丟的一個個扔到小碟子裏。

  “你啊……”田伯光笑嘻嘻地靠在椅背上，“一說師父隨時可能衝出來沒收，你就立馬勤快起來了。”

  楊秋亭頭也不抬地答道：“不怕，隻要我手腳足夠利落，搶在師父開口前，把一碟瓜子仁往他手裏一塞，他發火的速度就跟不上我逃命的速度。”

  東方不敗聽著很有道理，但心中不禁擔憂起來：“師父明明那樣溫和可親，莫非生起氣來，會很可怕？”

  他這話一出，楊秋亭停下手裏的動作，和田伯光同時望過去，倆人異口同聲道：“就是因為沒生過氣，所以更可怕啊！”

  東方不敗：“……”

  的確是這麽個道理。

  顧良仙這一去便是許久許久，久到小碟子滿了，田伯光等累了，楊秋亭手酸了，東方不敗都快吃飽了，他才慢慢吞吞蹭回來。

  田伯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師弟啊，我能不能問一句，你去了這麽久，情況如何？”

  他們原本約好的隻是嚇楊秋亭一跳，讓這家夥急匆匆幹會兒活，好讓他們坐享其成，可沒說要咕這麽久。

  楊秋亭辛苦操勞這小半個時辰，剝一粒瓜子仁放下，緊接著就剝一粒放進東方教主口中，東方不敗也偶爾上手剝一粒，喂給他夫君。

  隻有他放言不肯剝不愛嗑，所以不好意思上手也不好意思拿著吃，隻能眼巴巴看著，就等顧良仙回來，或者楊秋亭徹底剝完。

  顧良仙的聲音有些低，依然很平穩：“師父說，愛吃不吃，這點小事不要過去吵他。”

  田伯光：“……”

  他就說，師父壓根就不是會因為這點小事而扣住人並叨叨這麽久的人。

  但是……

  “但師父也說了，田師兄身為老大，這樣帶頭欺負小師弟，實在該罰。”

  田伯光剛出了一半的長氣頓時定住了，挑眉看他。

  顧良仙輕聲道：“所以師父命我呆著，讓師兄多幹等一會兒。”

  楊秋亭心道，什麽罰老大，明明就是連他一起罰，讓他提心吊膽著剝了這麽久的瓜子。

  盡管數年來，他們很少會長時間待在梅興身邊，但這人已經把他們都看透了，肯定是算好了田伯光抹不開麵吃，而他擔心在東方麵前挨罵會丟麵子而不敢停，故意捯飭他倆。

  早飯時被他送豆沙包的仇，這才半天就給報完了。

  東方不敗默不作聲地撫摸著他的背，給他喂了口蜜茶，才把楊秋亭的毛順下去。

  顧良仙看夠了他們的反應，才笑著說道：“小師弟帶回來的山葡萄，味道很好。”

  “你已經吃上了？”田伯光抽了抽嘴角。

  顧良仙頓了頓，仿佛什麽都沒聽見，把目光移向楊秋亭的手下。

  楊秋亭哼了一聲，見一大盤瓜子已經剝了大半，便先推給顧良仙。

  田伯光在一旁看著，有些憤憤不平：“為什麽不先給我？按照順序來，我也是老大。”

  顧良仙笑了一下，拈起幾枚吃了，又推回來，全當沒看到田伯光的怒視。

  楊秋亭立馬又朝田伯光的方向讓過去。

  田伯光哼了一聲，勉強點點頭，端起小碟子直接往嘴裏倒。

  楊秋亭並不感到意外，轉頭對東方不敗道：“瞧，這就是原因。”

  東方不敗忍著笑，提議道：“接下來我剝吧。”

  楊秋亭遲疑了一下，搖頭道：“明天吧，馬上就要吃晚飯了，你接下來若是再吃，一會兒可還吃得下飯？”

  田伯光頓覺有哪裏不對：“那你就不擔心我倆。”

  楊秋亭無辜的看了他一眼，假裝沒聽到。

  顧良仙道：“他是為了讓咱們吃不下飯，好把飯菜全留給他的教主大人。”

  田伯光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教主大人的臉微微發紅，隻是笑不說話。

  楊秋亭擺手道：“好了好了，不欺負他了，給我個麵子。”

  田伯光嗬嗬笑了一聲。

  顧良仙卻沒笑，目光落在已經空掉的小碟子上，有些失神。

  眼看楊秋亭這麽辛苦，亟需安靜的休息和夫人的安慰，兩個單身漢也不久留，默默離開房間，隻留他們。

  他倆一走，東方就忍不住笑出了聲，隨後看到楊秋亭不善的表情，趕緊閉上嘴巴。

  “東方，你自己說說，笑成這樣，這是個什麽行為？”楊秋亭一臉嚴肅，義正言辭地指著他。

  被他說的，東方不敗也趕緊繃起臉來，老老實實道：“這是不對的行為。”

  他這樣配合，楊秋亭自然是順杆爬：“為什麽不對？”

  “因為本座以大欺小，借勢壓人，恃強淩弱……”東方說著說著便說不下去了，笑得幾乎要從椅子上摔下來，直接摔進楊秋亭懷裏。

  楊秋亭也忍不住笑了，搖頭道：“是是是，全因為你太厲害了，而我是個笨蛋——”

  東方不敗在他懷裏蹭了蹭，笑眯眯道：“對，笨蛋。”

  “但是你還不是隻能乖乖給一個笨蛋抱？真搞不懂，你有什麽好得意的。”說著，他啪的一下打在東方屁股上。

  說歸說，怎麽動手動腳的，東方不高興地白了他一眼，伸出食指和中指，當做小人的兩條腿，從楊秋亭的大腿一路往上走，一直走到肩膀上。

  手指小人兒跳了跳，對著楊秋亭的耳朵——

  東方教主給它配音：“你不光是個笨蛋，還是個壞蛋，東方已經忍你很久了。”

  楊秋亭搖頭晃腦地作愁悶狀：“哎，小人兒說的話，隻有小人兒能聽懂，我怎麽就是聽不懂呢……”

  說著，也伸出兩根手指比了個“二”的手勢，同樣讓這個小人一路攀爬，跟東方的手指站在一起。

  楊秋亭的小人原地踏步兩下，道：“我覺得楊秋亭這個人真不錯，跟你家東方教主是天生一對。”

  東方不敗的小人兒為難地轉了一圈，勉強回答道：“算是吧，看在他偶爾表現不錯的份上，東方同意繼續做他的夫人。”

  楊秋亭的小人兒：“哈哈，這麽容易就妥協了，你和東方一樣，都這麽好欺負！”

  這便得誌猖狂了，東方不敗的小人兒很生氣：“怎麽會有人這麽壞呢，簡直跟楊秋亭不相上下。”

  說著，東方小人兒惱羞成怒，抬起一條腿就要踢。

  秋亭小人兒一點也不害怕，挺起兩條大長腿迎上去，不躲不避，任它打。

  果不其然，那條“腿”根本舍不得打痛他，反而被邪惡的秋亭小人兒借機夾住，抱了個滿懷，無奈地癱軟在秋亭小人兒懷裏。

  “你，你……”東方不敗氣得直瞪他。

  楊秋亭得意洋洋地挑眉：“我怎麽樣？”

  東方不敗怒道：“你不講武德！”

  楊秋亭把東方教主抱得牢牢的，秋亭小人兒也把東方小人兒抓得死死的，笑道：“嗯嗯，我的東方說什麽都對。”

  東方教主立刻就像被戳破的皮球一樣漏氣了，軟在了他懷裏：“哼。”

  楊秋亭親他一口：“但話說回來，我可是贏了，瞧，我打敗了東方不敗，是不是需要夫人表揚一下？”

  剛剛被戳破的東方不敗渾身一顫，被他氣得又鼓起來。

  等田伯光端著葡萄過來的時候，看到的是兩個脹鼓鼓的人。

  楊秋亭純粹是膨脹，他剛剛竟然贏了他家教主，這顯然代表他已經有了天下第一的實力，這必須值得吹噓，他已經驕傲的不像他了。

  東方不敗則是被氣得鼓鼓的，滿臉不情願地坐在他腿上，瞪著眼睛看著楊秋亭，雙目要噴火，看上去要吃人，仿佛在控訴什麽。

  楊秋亭心裏實在是沒點數，還在樂滋滋地招呼著，拈起一隻葡萄剝了皮，喂給他：“這裏的葡萄總是很甜，東方吃。”

  不跟他計較，葡萄是無辜的，東方不敗把討厭的他拋在腦後，認真地吃起葡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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