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風中的寒意不再讓人瑟縮，楊秋亭又重新回到院子裏練武了。

  明明每日都在一起就不容易看出變化，但在東方不敗看來，楊秋亭的神采氣色還是越來越好，甚至比入冬前還顯得神采飛揚。

  那時候他眼中總含著陰翳，但現在都已經消失不見，眼睛又亮又俊。

  東方不敗偶爾看著他練功時幹脆利落的身影，不由得開始想象江湖中該有多少女子對他見之難忘，連年夜飯菜單都忘了繼續寫。

  楊秋亭已經很久沒有過年了，自從楊家被滅門他孤身出走，就再也沒吃過年夜飯。

  唯一一次距離東方不敗最近的那一年，東方忙著奪位，等到開春才一切平定，當年東方隻是來陪他待了一會兒，他也懶得弄這弄那，倒是曲非煙跑來跑去很積極。

  今年大概是他們一起後，過得最平靜的一年。眼看整個黑木崖都洋溢著快活輕鬆的氣息，已經從冬眠狀態中脫離的楊秋亭也過得很悠閑。

  早上開完今年的總結大會，東方不敗回來後就換了一身很不嚴肅的衣服，把束發的發帶都換成了紅色，一身紅衣紅靴，配上烏黑的長發和白皙的小臉，像一隻喜慶又可愛的吉祥物。

  現在這隻漂亮的吉祥物正在笑眯眯的圍著楊秋亭轉來轉去，場麵看著很美好。

  然而當事人楊秋亭表示，這些都是假象。

  因為看著十分美好的東方教主手裏端著一碗黑乎乎的中藥，他打扮得這麽好看就是為了使美人計，誘騙楊秋亭喝藥。

  “子桓乖，喝完這碗藥就全好了。”

  楊秋亭卻一點也不乖：“夫人乖，夫君早就全好了，放過我吧！我從前天起就一點都不咳嗽了，所以壓根就不用喝藥，咱們去吃點心吧。”

  東方不敗繼續磨他：“我用了最小的碗來盛，一點也不多，你隻用三口就能喝光了。今天是最後一天，明天起就不用喝了。”

  “最小的碗可沒有改變藥的分量！”楊秋亭不上當，“好東方，今天天氣這麽好，你忍心灌我藥麽？”

  東方不敗摸摸他的頭，苦口婆心道：“明天天氣更好，而且明天就不灌你了。”

  楊秋亭想去搶他手裏的碗，無奈他除了床上功夫之外，什麽功夫都比不過東方不敗，根本碰不到碗邊，隻好苦著臉道：“我喝了藥，口中都是苦的，親你也是苦的。”

  東方不敗眉眼彎彎，笑眯眯地說道：“但你說過，我是甜的，親過我之後，你就也變成甜的了。”

  血槽已空的楊秋亭：“……”

  最終，楊秋亭倒在了東方教主的美貌和情話麵前。

  東方不敗揮揮手，命令侍女將東西收下去，自己含了一口蜂蜜柑橘茶喂給他：“還苦麽？”

  楊秋亭毫不客氣的喝掉蜜茶，順便好好把自己口中的苦味傳遞給東方不敗，過了許久才放開他，哼哼道：“哈，其實我不怕苦，就是騙你哄著我，順便騙你主動獻吻。”

  他正用“你上當了”的表情炫耀著香了個吻，就發現東方不敗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你以為本座看不出來？！”

  片刻的尷尬過後，楊秋亭又倒在了東方教主的威嚴和輕蔑之下。

  東方不敗有些洋洋得意的給他順毛：“沒想到大家都長了一歲，你卻是癡長一歲，一點都沒有進步，還是像以前那樣憨憨的。唔，你說過的鐵憨憨，用來形容你自己再合適不過了。”

  被鄙視的楊秋亭憤怒地把他揉進懷裏：“我看你是想連續三天不下床了！”

  這次僵硬石化被打敗的變成了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立刻把翹起來的小尾巴壓了下去，主動又親了他兩下：“這個容後再議，容後再議，新年時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可是要倒黴一整年的。”

  楊秋亭仰天長笑：“那也是你倒黴的一整年下不來床，我隻需要幸災樂禍就夠了。”

  東方不敗一邊按捺住揍死他的衝動，一邊生氣的揪他的耳朵，命令他收斂一點。

  楊秋亭很給他麵子的閉嘴了，但老實了沒一會兒，就又不無得意的說道：“就算你比我厲害，但有一點是比不過我的，你臉皮可沒我厚。”

  東方不敗在心裏咆哮，本座這輩子都不想在這方麵比過你！

  他們吵吵鬧鬧爭論著誰麵皮薄，那邊東方不敗的下屬們一個接一個的請東方教主駕臨寒舍發出邀帖。

  每年這個時候，那些跟東方教主親近些的老朋友都會客氣一下，不過東方不敗一向不愛亂跑，平日喝喝酒就算了，大過年的就不去別人家蹭飯添麻煩了，每次隻是回絕。

  今年大家都知道，東方教主肯定隻會和楊公子縮在小院子裏不動彈，所以更隻是走個形式，表表心意而已。

  東方不敗不打算出門，他們的院子裏卻有人要來加入。

  等到楊秋亭聽緋青來稟報，曲小姐帶著劉家兄妹就殺過來，要求蹭教主院子裏的飯時，頓時忍不住笑了。

  說起來，這仨孩子也夠倒黴的，從前過得很正常，現在父母爺爺都攜手歸隱山林了，他們仨留在日月神教，平日裏還好，到過年的時候總覺得離了親人，就剩三個留守兒童，沒個年味兒。

  東方不敗哼了一聲，勉強同意放他們進來吃個午飯，但是下午就得各回各家，不許打擾他和楊秋亭晚上放煙花。

  不料曲非煙聽了，立馬更來勁了：“我新研製了能在空中擺出形狀又可以連續變化的煙花，晚上跟你們一起放吧！”

  東方不敗：“……”

  東方教主頓時有些糾結，他想看新煙花，但又很想把無關人員趕走，然而這想法看上去有欺負小孩的嫌疑。

  楊秋亭捏捏他的手，笑道：“一起吧，就當養了幾個熊孩子。”

  劉荇和劉菁同時在心裏反抗：明明隻有一個熊孩子，他們倆很乖的……等一下，為什麽相差年歲明明不大，他們就成了孩子了？

  多添了三張嘴，中午的飯也多了些，曲非煙一邊吃一邊抱怨說還是這裏的飯好吃，換得楊秋亭好幾個大白眼。

  “廢話，要是東方院子裏的飯不好吃，這日子也過不下去了。”

  東方不敗卻通過現象看到了本質：“說好吃，是因為我這裏的肉菜多。”

  劉荇噗嗤一聲就笑出了聲。

  劉荇兄妹還好，已經算是大人了，但曲非煙隻是個小孩，還在長身體的時候，當然需要多吃蔬菜，沒法像楊秋亭和東方不敗那樣盡情享用大魚大肉。

  楊秋亭滿臉同情的安慰她：“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也是不能挑食統統要吃，等長大了就可以隨心所欲了，你要淡定。”

  曲非煙小聲嘟囔：“我就是愛吃肉，討厭吃素……”

  東方教主當機立斷：“你們平日要監督好她，不可放縱她。”

  劉菁立馬點頭稱是：“謹遵教主聖命！”

  曲非煙的表情更糾結了，被劉荇摸摸腦袋才收回晴天霹靂的神色。

  用過午飯，緋青把三個小孩趕到院子裏玩，隻留下教主和教主夫君恩愛一會兒。

  楊秋亭吃飽喝足懶洋洋地癱在搖椅上，像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嘴裏還嗯嗯的哼著小調。

  東方不敗把窗子打開，讓已經不再灼熱的日光照進來，暗金色的陽光打在楊秋亭臉上，映出一片片暗色的陰影。

  “你哼得好聽，再給我聽一次。”東方不敗爬到他身上，環住他的腰，小聲要求道。

  “隨便唔唔啊啊的，沒法重複呀。”楊秋亭也不睜眼，抬手就摸他涼涼的手，捉住把玩著，“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我最喜歡給小朋友講故事了，一邊給你講故事，一邊給你暖手。”

  “好。”

  楊秋亭張口就來：“從前，有一個喜歡穿紅衣服的漂亮教主，這個漂亮教主有一個英俊霸氣的夫君。”

  東方不敗的臉立馬就紅了，手不由自主的摸上楊秋亭的腰腹，如果楊秋亭說得好，他就摸摸他的腹肌，如果說得不好，那他就要擰他的腰了。

  “有一天，教主不小心踩在香蕉皮上滑倒了，撲倒他夫君身上，被跑過來玩的小丫頭看見了，小丫頭驚慌失措，連忙高呼什麽都沒看到。”楊秋亭搖搖頭，嘖嘖道，“身為一個教主，竟然能滑倒，真是太需要一個夫君了，不然這麽大一個教主掉在地上了怎麽辦，豈不是要摔壞？連紅衣服都要摔成黑衣服了！”

  聽他這樣編排自己，東方不敗生氣的咬住他的唇，手抓住他腰間的軟肉，毫不猶豫的擰了半圈。

  楊秋亭一邊齜牙咧嘴一邊繼續道：“漂亮教主的小臉羞得通紅，趕緊解釋說：‘不是你想的那樣！’頓時，小丫頭就放心了，拍拍自己的胸口，說：‘那就好，我還以為教主您不小心滑倒了，撲在楊……撲在您夫君身上了呢，原來我想錯了。既然不是不小心，而是故意的，那您繼續。’教主就繼續了。怎麽樣，這個故事好不好？”

  東方不敗一邊打他，一邊又忍不住笑了：“你這個混蛋，每天就知道說我的壞話。”

  楊秋亭一臉驚喜：“我的教主大人學會了一個新的罵人詞，真是了不得！”

  東方不敗這輩子都不想罵人了。

  楊秋亭翻了個身，把懷裏的紅衣服教主壓在身下，笑嘻嘻道：“我從前覺得你站在那裏不動就很好看，後來覺得你穿紅色衣裳更好看，再後來覺得你笑起來好看，哭起來好看，生氣好看，害羞也好看，你說，你是不是一個會蠱惑人心的邪惡教主，把我弄成了這樣？”

  東方不敗聽著，心又悄悄化掉了，一邊害羞一邊笑著道：“你自己定力不夠，賴誰？”

  “自然是賴你，這輩子都要賴上你了。”

  “呸，你就是想騙吃騙喝騙色，還騙我陪你過年。”東方不敗笑罵道，“我早就看透你了，表麵上好像很好，實際上心是黑的。”

  楊秋亭充滿震驚：“我還以為，要再過幾十年你才會發現呢。”

  東方不敗一麵摸他的腹肌，一麵哼道：“本座一向敏銳，怎會一直發覺不了？隻是宅心仁厚，不願戳穿你而已。”

  楊秋亭也哼道：“你再昂著頭一副像驕傲的小公雞一樣的表情，我就不給你摸腹肌了。”

  東方不敗在一瞬間的驚慌失措之後，迅速鎮靜下來：“……那你就不要親我了。”

  楊秋亭的反擊當場失敗。

  屋子裏，漂亮教主和他的霸氣夫君正在互相傷害，而屋子外麵，已經掛上了嶄新的紅燈籠，春聯花燈也早就準備好了。

  武林中終於暫時達到了一致的和平穩定，所有人都放下心中的事，開始準備年夜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