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獨行江湖聆君意
作者:易顯非      更新:2021-03-01 21:18      字數:3391
  以楊秋亭的武功,自然不會對因迎麵而來的東西大驚失色,除非是東方這種級別的高手全力出擊,否則他還不至於害怕這樣龐大的暗器。

  楊秋亭微微眯眼,伸手在空中一拂一撥再一推,那人便如挨了一拳,在空中停滯了一瞬,被他一掌推開,沿著來時的弧線又回了老路。

  下一刻,被他的氣勁弄得動彈不得的詩詩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著長劍穿心而過。

  劍的另一端,東方撒開手,不去理會她哽在喉嚨裏的悲泣,隻是瞪了一眼楊秋亭。

  “我可不是來看她的。”

  聽他這樣說,東方雖然心裏知道,但還是舒服了些,哼了一聲,抬手示意旁邊的紫衫侍衛處理一地的血跡。

  楊秋亭微微一笑,也不看倒在地上悲痛欲絕的詩詩,走上前道:“你怎麽知道我一直念著她。”

  東方冷哼道:“以你這麽小心眼的性子,若我不讓你放心,你隻怕心裏都急的要放火了。”

  楊秋亭無辜地摸摸鼻子:“其他女子你也已經處理完了?”

  “嗯。”其實他親自出手的隻有六個,雪千尋在一年前見過楊秋亭就服毒自盡了,不過東方覺得,如果自己單獨把雪千尋拎出來說,那楊秋亭恐怕要多想,他不想楊秋亭對雪千尋另眼相看,所以就等同而論了。

  楊秋亭長出了一口氣,眉飛色舞地指手畫腳道:“把她們好好葬了吧。”

  東方在心裏說這個人真是一副總要站在道德製高點的樣子,看著他了結這些小妾,心裏不知道高興的有多活蹦亂跳,表麵上還要當好好先生,讓所有人都覺得他光風霽月正氣凜然。

  也隻有他看破不說破,願意心胸廣闊的讓著這家夥。

  楊秋亭見他吩咐下去,安安心心地把他抱起來,帶他回去吃飯。

  楊秋亭其實是知道的,他不應當插手東方的過去,這七個小妾東方自會處置,不會留著讓自己煩心。

  但知道不代表願意,在東方麵前,他從來都不想聰明,也不需要聰明。每天隻要想到她們還活著,從前與東方有過風月的她們還活著,他就氣得要少吃一碗飯,整個人充滿陰暗,恨不得去逼曲非煙造時光機,要回到過去阻止東方身邊有人。

  現在可算好了,楊秋亭感覺比幹了十件大好事都興奮。

  東方聽他一邊哼小調一邊腳步輕快地踏上回房的路,心裏有些好笑,但又有些失落,楊秋亭唯一的心病也沒了,就也該離開黑木崖了。

  唉。

  他遲遲不殺這些小妾,一則是覺得也許可以把她們關起來直到老死,不必非要殺戮;二則也是想等楊秋亭的反應。一想起當日見到詩詩容貌時,楊秋亭恨不得尾巴翹到天上時的表情,他就覺得他是個大傻瓜。

  當初他沒想太多,路過本來懶得搭理,但詩詩的容貌太像楊秋亭了,簡直是個性轉版,他無法容忍這麽一個人在自己麵前死於非命,就幹脆出手相助並收留了她。那時他心裏還很生楊秋亭的氣,以為自己再也不想見到他了,身邊有個長相形似的人看著也算安慰。

  結果在他走火入魔之時,雙腿不聽使喚的跑去找他了,他們和好後,詩詩就十分尷尬的沒用了,現在一想,還不如當初遵從本心壓根不管,任由她讓人殺了呢,那樣反而幹淨,不必讓她對他心存什麽幻想。

  東方一麵想著,一麵決定給她用好些的棺木作為愧疚的補償,又怕楊秋亭知道後小心眼病再犯,最終決定七個小妾待遇相同都用好些的,算是遇人不淑跟了他一場的了結。

  不過他本來還想著楊秋亭真是心胸狹窄,一個大男人這麽計較。但轉念又一想,萬一讓他知道楊秋亭以前跟其他人有過情丨事,那他一定要難過得走火入魔直接吐血的,於是就又原諒楊秋亭了。

  他們回了房,楊秋亭卻沒有比往日多吃兩大碗飯,而是陪他用過飯後就把他早早的抱上床。

  “東方,我要走了。”楊秋亭戀戀不舍地摸著他細細的腰,“你好好當你的教主,等我有能力保護你的時候,再回來和你一起。”

  盡管早就有心理準備,東方還是感覺眼眶酸澀:“不能留下嗎?”

  楊秋亭看到他微紅的眼眶,心裏一酸,但想起任盈盈日後帶領那幾人圍上黑木崖來的場麵,心又變得十分堅定:“我會盡快,相信我。”

  他讀原著時,記得任我行被關在西湖地牢裏足足十二年,而今年隻是第一年。

  看上去時間還很充裕,可是楊秋亭心裏很清楚,任盈盈今年已經十四歲了,林平之也已經十五歲,就算林平之這個配角的年齡可以大一些,任盈盈這個女主角也一定會在十八歲時結識令狐衝。

  毫無疑問,笑傲江湖一定是要提上日程了,不知道出了什麽問題,導致東方奪位的時間線與原著中不同,他耐著性子等東方解決掉那七個小妾就已經過了很久,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們最後一晚,東方照舊窩在他懷裏,隻是他們誰都沒法子入睡。

  這一夜,楊秋亭不知哄了他多少句,像是要把這輩子的情話都說完。

  東方知道,楊秋亭這次離開,他們大概要分別很久。而楊秋亭心裏更有些數,隻是他沒有盡數吐露,隻是反複承諾一定會盡早回來。

  如果說他初出江湖時是以行俠仗義拯救武林為己任,那認識東方後,他一定要做的事情就多了一項,那就是保護這個人。

  在他們見麵的第一次,他隻是喜歡這個男人的美色,想要侵占,想要擁有,若說愛,還太早了些。

  但是這個人又溫柔又寬厚,笑起來比他見過的所有人都好看,對他那樣好,這樣渾身發光的人被他看在眼裏,沒有辦法僅僅當做一個普通美人來看。

  直到那天在衡山石洞,他看到那個人麵色蒼白地倒在他熟悉的地方,一身紅衣沾滿汙垢,蒼白的臉上滿是隱忍,楊秋亭就很清楚地意識到,有些奇妙的感覺逐漸變得深刻而明顯,而且再也變不回去。

  很多時候,男人的愛意是從憐惜開始的。

  大概在他對懷裏的人升騰起那一絲真切的心疼開始,他就已經清楚地認識到,他認真地決定要得到這個人,並下定決心要對這個人負責了。

  天色將曉,東方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道:“子桓,你願意為我做什麽?”

  楊秋亭正色道:“為教主獻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一瞬間,東方的眼眸中掀起滔天巨浪,在心內久久盤桓的言語終於脫口而出。

  楊秋亭注視著他的眼睛由火熱凝結回沉靜,輕笑一聲:“不不,等我能配得上你的時候,等我有了萬全的把握之時,才是我應該擁有你的時候。”

  楊秋亭又交代了幾句,特意叮囑他考慮一下東方不敗這個名字,隻有這四個字配得上他;要照顧好曲非煙,曲非煙研製機關術需要什麽,便給她什麽;要注意上官雲等人,那些人大概心裏還未服他;要派人盯一盯任盈盈,一個孤身在洛陽的小女孩不該接觸太多三教九流亂七八糟的人……

  東方緊咬著唇,死死抱住他。

  楊秋亭低頭笑笑,最後在他額頭吻了一下,慢慢掙脫他,翻身下床。

  東方獨自在床上愣了半晌,再抬頭時,屋內已經空無一人。

  楊秋亭已經飛身離去,他早就下了命令,楊公子要去哪裏便去哪裏,誰也不許攔著,所以不會有人攔他的,憑楊秋亭的輕功,憑他師兄教他的神行功,現在一定早就下了黑木崖。

  東方輕輕歎氣,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床如此空曠。

  ……

  一晃又是三年。

  楊秋亭在這三年間,更加活躍的出現在江湖中。

  如果說三年前他樹的是名,那這三年之內,他立的便是根基。

  有名聲在,名氣才能響起來,而有了不小的名氣,那些他見過的人、做過的事才有重量,不會如過往雲煙,過後即飄散。

  那些他施下的恩情,那些他結交的朋友,那些他多管的閑事,那些他救下的普通人或不尋常的人,散落在大江南北天涯海角,與很久之前那些萍水相逢的人一起,逐漸成為他能夠再次聯絡的根基。

  楊秋亭這三個字代表的便是世俗的公正,以及江湖上最底層最普遍的俠義。

  他走遍大江南北,將月緣客棧開到了許多地方,洛陽有,福州有,雲中城有,平定州也有。

  隻是無論他與那些名門正派靠得多近,他都一直刻意回避著與武林名門的相遇,所以盡管幾年來他的名字被傳揚的更響更廣,沒有親眼見過的人卻依然以為就像什麽江湖號稱威震一方的人物一樣,多有誇大的成分。

  從前他不確定,但如今已經可以肯定,該等下一步了。

  從前他一直嫌自己的混元功練得不夠精妙,嫌自己的江湖經驗還不足,但自從在洛陽默不作聲地滅掉一個與任盈盈有過接觸的小幫派之後,他知道,自己已經算是有能力放心行江湖了。

  他會正式出現在各家大派麵前,從此真正揚名,現在按照時間點來看,也不過是這一兩年。

  楊秋亭坐在平定州中的客棧房頂上,將一把竹簫從口中移開,遙遙望著西北的方向,有些興奮地想,他要不要去看看東方近來武功有沒有精進呢?

  回想起這三年來不知何時開始出現,也不知道是誰開始叫出來的,他漸漸響起來的一個名號,楊秋亭忍不住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