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田伯光回到月緣客棧，昨日還一臉客套的劉掌櫃一見他們進來，立即露出親切的笑容，迎上來招呼他們。

  劉掌櫃中等身材麵白微須，雖然是劉正風的堂弟，麵相卻看起來比劉正風大一些，笑起來和藹可親，上下打量著楊秋亭，拱手道：“這位可是楊公子？東家早就說過，楊公子樣貌氣度非常人可比，一見便知，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做生意的當然盡揀好話說，似楊秋亭這樣年輕又呼吸綿長的高手雖然不多，但也不至於僅此一個。隻是能讓田伯光親熱地拉著進來，不用多想就肯定是他交代過的那個小師弟。

  楊秋亭有些驚訝，沒想到劉掌櫃一眼就認出他來，再一想也是心下了然：“劉掌櫃謬讚了，我師兄方才說您是他多年來所見第一心敏練達之人，最為睿智可信，我本來覺得多半有誇大，現在才發現師兄還說得謙虛了。”

  一大清早客棧裏也沒外人，田伯光說過，劉長命是自己人，所以他們說話也隨便了許多，互吹起來沒有任何顧忌。

  劉掌櫃嗬嗬笑道：“公子可比東家還討人喜歡……咳咳，是老頭子多嘴了，三樓上房早已為二位準備好，公子稍歇片刻，我這便讓人送早飯上去。”

  田伯光不給他們繼續互相吹捧的機會了，拉著楊秋亭就往樓上走：“小師弟，你這張嘴真是絕了，難怪能把師父哄得那麽高興。”

  （東方教主：沒錯，這張嘴真是絕了）

  楊秋亭連忙大呼冤枉：“哪有，我隻是一貫老實，總是想著什麽說什麽而已，而且我跟隨師父的時間不長，可還沒來得及拍他老人家馬屁呢！”

  田伯光笑罵道：“沒來得及說好話，師父就這麽喜歡你，要是讓你跟顧師弟一樣常年陪他住山裏，連顧師弟都要靠邊站了。”

  楊秋亭跟他來到房間，把門關上，緊張地說道：“可不能亂說，你敢惹顧師兄，我不敢，萬一他聽到把我揍一頓，那可慘了。”

  田伯光聽他這麽說，倒是一下了愣了，十分驚訝：“不會吧？他脾氣好得跟麵團似的，人簡直是透明的，怎麽惹都隻是笑笑，我多年來還從沒見過他生氣。莫非他對你發脾氣了？”

  他有一年多沒回去看看了，記憶力那對師徒依然是兩個好好先生，怎麽會讓小師弟這麽緊張？

  楊秋亭不好意思地笑笑，在桌子前坐下：“那倒沒有，但他總是看著清清冷冷的，連笑起來都沒什麽溫度，我總是疑心下一刻他要一邊笑一邊衝上來把我吊著打，還不如平日有點小脾氣呢。”

  屋子裏瞬間充滿了沉默的空氣。

  “小師弟啊，不是師兄說，你就是見不得別人給你好臉色看。”田伯光艱難地吐出一句話。

  看著田伯光複雜的目光，楊秋亭抗議道：“師兄！！”

  “哈哈，不提這個了，你的混元功修習到什麽程度了？”田伯光見他一臉悲憤，很自然的轉移了話題。

  提起武功，楊秋亭來了精神：“內功心法我已經全融會貫通了，配合我先天冰寒的真氣，效果頗佳，最近剛剛研究完各種歹毒的暗器藥物，我準備練一練魔音貫耳……”

  “等、等一下，”田伯光果然跟師父一樣，對他的冰冷之處很感興趣，“你的真氣是冰寒的？”

  楊秋亭略有得意地說道：“是的，我的體質與旁人不同，體內的真氣天生就寒如玄冰，如果不刻意自己改變，別人感受到的就是徹骨的寒涼，我自己習慣了所以不覺得冷，但若是旁人受了我的真氣，定然是要當場凍斃了。”

  不過他還沒真正用這一招對付過別人，畢竟目前還沒有親眼見過多麽窮凶極惡的凶徒，如果隻需要動手分出勝負，就不必下如此狠的死手了。

  田伯光一臉羨慕：“這可真是老天偏心你，不錯，不錯！”

  楊秋亭忽然想到自己一直都想問的，出言問道：“師兄，我和顧師兄都選了混元功，你為什麽選了神行功？師父也說，無論怎麽想，一眼看上去都是混元功更厲害，神行功看著隻偏重輕功步法，速度提了倒是提了，但除此之外沒什麽大進益。”

  田伯光收起豔羨的神情，眉眼間湧上一股得意的神氣，抬了抬下巴，一臉你不懂的樣子：“小師弟，你想得太簡單了。混元功確實更全麵，方方麵麵的心法功力都有涉及，練好了實力絕對不差，但相對的，你隻要練了它，從此就隻能繞著它轉，你原本的武功呢？想想看，自從你學了混元功，是不是劍法掌法拳法腿法都貪好的，都來自它了？我聽說你原本就也用劍出掌，現在你有多久沒用過之前的武功了？”

  楊秋亭心內一驚。

  “師父和顧師弟都覺得有得必有失，這一點沒什麽關係，但我不這麽想。”田伯光娓娓道來，“我能學混元功，旁人也能學，旁人學了免不了與我有相通之處，到時候反而受其牽製。倒不如去學神行功，輕功是需要內力作為基礎支撐的，練好了後就是逃命的本事，又不僅僅限於追逃——神行功心法包容性頗強，融會貫通後，可以用於輕功，更可以用來改進我本身的武功，自己改的才是自己的。我本來的刀法叫做雲風刀法，但改進後，現在依然有以前的雲淡風輕，卻更多了狂風驟雨的急速，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神行功讓你快的可不僅僅是輕功。”

  楊秋亭脫口而出：“狂風刀法？”

  他記得原著中，田伯光所使的刀法便叫做狂風刀法，快刀無堅不摧，在前期打的令狐衝幾乎無法反抗。

  田伯光也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我準備把雲風刀法改名為狂風刀法？”

  楊秋亭摸摸鼻子，嘿嘿一笑：“雲風是雲淡風輕，狂風驟雨不就是狂風了？本來我還想說，不若就改叫狂風刀法吧，就等著你說這名字好，要誇我了，結果你心裏已經有打算了。”

  田伯光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事兒，這叫想到一處去了，還是要誇誇你的。”

  楊秋亭表示並不想聽到這樣沒誠意的誇獎，便聽到田伯光又道：“其實我選神行功還有別的原因……”說到這，他刻意停了一下。

  楊秋亭連忙配合地問道：“什麽原因？”

  田伯光歎了口氣：“一則是我經脈資質適合神行功，二則是我不通音律——不用懷疑，你不是說了嗎，你也要練到音律那一部分了，混元功裏全練完是可以用樂曲殺人的，我連按手指吹笛子都吹不利索，學一輩子也學不到極致，還學個屁啊。”

  楊秋亭低頭看了看自己腰間的竹笛，把笛子解下來：“其實我吹得也很一般，隻是靠笛音呼喚野物，在山裏試著讓它們幫忙幹活而已。”

  田伯光幾乎要把眼珠子瞪出來：“你……你說什麽？”

  楊秋亭被他嚇了一跳，也有些結巴了：“我……我，我還要再說一遍麽？”

  田伯光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他，給自己倒了杯茶灌下去冷靜了一下，才道：“師父是能靠彈琴引來飛鳥走獸的，但除了師父之外，我還沒聽說過有第二人能做到，顧師弟的琴簫已經算是絕俗了，但想吸引隻麅子都要看運氣。”

  “這是混元功中包含的內容？”楊秋亭也有些不冷靜了，“我吹笛子是遇見師父之前的事，這幾年一直都可以請山裏的猴子兔子幫忙送點野味。”

  田伯光重重的拍了一下桌麵，叫道：“這正是嚇人的地方啊！混元功練好了也隻是能用樂音殺人，可以吸引飛禽走獸，但讓那些畜生聽懂你的話幫你幹活，這簡直是傳說中的白日做夢！”

  楊秋亭被他的話砸暈了，腦中隻盤旋著一句話——莫非是我跨越時空穿越生死，有與世間萬物交流的能力？

  我可真是個天選之子啊！

  田伯光激動地拉著他的胳膊，催促道：“快讓我看看，你吹一曲。”

  楊秋亭沉默了一下，拿起笛子橫到唇邊，見田伯光一臉興奮地跑到旁邊開了窗子，才開始吹奏。

  他會的曲子不多，幾首曲子都是前世從現代學過的，技巧也不夠好，不時出現手抖出錯的情況，但是隻要腦中心中不斷想著事情，他能感受到的情感就能通過笛音傳揚出去，是善是惡，是喜是樂，是孤獨的呼喚還是歡快的追趕，是肚子餓了想吃野菜還是嘴巴饞了要啃山果，似乎衡山的動物們都能聽懂。

  他一曲過半，田伯光站在床邊翹首張望著，眼睛忽然定格在一個方向不動了。

  是喜鵲，翼肩雪白雙翅純黑的喜鵲慢慢從數個方向集中飛過來，數量不多，但十幾隻喜鵲逐漸會和，排成整齊的形狀慢慢悠悠滑翔過來。

  離客棧不遠時，楊秋亭好像吹完了一曲，換了另一曲，這下那十幾隻喜鵲也變了陣型，飛作扁扁的圓環在空中轉來轉去。

  “天……你是神仙麽？”田伯光嘴角抽搐，看向楊秋亭的目光有喜有憂。

  楊秋亭閉著雙眼繼續吹奏，田伯光便看到窗外天空中的一群喜鵲又解散了圓環，片刻後像是重新找準了風向，慢慢匯集成一顆胖胖的心，鮮活可愛，仿佛還在不斷跳動。

  隻隔片刻，楊秋亭忽然停下了，站起身來看向門外。